乔暮回过头。
他看到自己的手正放在他的肩膀上，乔暮正在对他露出笑容。
准确地来说，是另一个乔暮。
“好巧哦，你也亲自来鬼屋玩？”
乔暮立刻打了个招呼。
对方的表情略微滞涩，僵硬，足足等待了十秒钟，才终于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对、对啊。”
“刚才是你带我坐在这里的吗？”
乔暮又询问，之前他瞎了眼的时候，就受到过帮助，当时还没注意，现在想想，指不定就是这个“乔暮”。
果然，人只能自己帮助自己，乔暮还得乔暮来帮。
就在乔暮看着玻璃容器思考的时候，他的身后，那长得和乔暮一模一样的“人”的脑袋忽然裂开，无数的滑腻，粗壮，柔软的触须延伸出来，末端细密的牙齿层层叠叠，试图将乔暮牢牢抓住。
“咳咳咳——”
“哦，那就好，我刚才还说，要是你不在里面，那刚才在里面的岂不是只剩下我了，可是我明明在外面，这不就自相矛盾了嘛。”
乔暮狐疑地看向对方。
这次的“乔暮”表情更加灵动，更像真人，它迈开轻快的脚步，走出了房间。
“我出生了。”
“不了不了。”
“不对，我就是乔暮。”
它歪了歪脑袋，似乎有些困惑，看到地上那封面朴素的笔记本，“乔暮”蹲下身子，将其拾起，狐疑地看了一眼，并未打开。
雾山上下打量着“乔暮”，眼神里满是不相信，与“乔暮”保持着距离，这位小说家开口询问。
雾山也注意到了这一副画面，他后退两步，捏紧了手里的写有文字的纸片。
乔暮拿起笔记本，说着就要翻开给对方。
“难道......刚才你就在里面？”
对方摆摆手，后退了半步。
“......”
“其实有出口的。”
乔暮觉得这没道理的，对方说是就是吗？那他还说自己是周鸣珂的狗呢。
“乔暮”不断咳嗽起来，它弯下腰，试图将那手印按下去。
“不过这东西好像密封性很好，你是怎么出来的？”
“阿山，我刚才遇到了我自己，好奇妙哎！”
它歪脑袋思索，很快得出了结论。
“只要我和你融为一体，我们就都是乔暮了。”
“哇，你这个模样可太酷了，真是符合我对自己的想象。”
他又询问。
“是，是啊。”
对方嘴角裂开，原本乔暮俊俏的脸变得悚然，无数的触须蠕动着轻抚乔暮的身体，只需要一口，就能将他彻底吞噬。
乔暮露出了健康阳光积极向上的笑容。
对方沉声说道，看着乔暮的眼神中好像多了些复杂的情绪。
乔暮点头赞同。
“好主意。”
嗖——
“乔暮”正准备开口，忽然，它感觉体内有点儿微妙的触感。
无数的触须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只需要一秒就能将其绞碎。
这时候，乔暮发现，之前镜子里的自己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就这么落到地上，爬了起来，环顾四周，一眼就看到了警惕性拉满的雾山，他十分激动，握着拳头大叫。
两个“乔暮”对视一眼，肉块化作的乔暮打开了房间的门，朝着走廊迈开脚步。
“......”
“所以你是被关在这里的东西，可以变成我的样子？”
“伱看，我们是朋友吧，你说说呗。”
低头，“乔暮”发现，他的腹部有一点儿不同寻常的凸起。
“乔暮”歪了歪脑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又回过头，没发现那触须收回去的模样，只看到对方扭了扭脖子。
可乔暮忽然又回头。
看到门口站着的雾山，“乔暮”咧开嘴巴，露出了一个阳光开朗的笑容。
思考之间，“乔暮”的右手蠕动，掌心落下一团肉块。
所有的触须都收了回去，对方看着乔暮，露出了一个蹩脚的笑容。
对方指了指容器底部。
对方不假思索地回答。
对方点了点头，又瞥了一眼乔暮手里的笔记本。
他似乎很想让乔暮继续翻阅的样子。
这玻璃像是一个巨大的容器，先前“镜子里的乔暮”，实际上是容器里的存在。
“你在故城遇到的编剧是谁？”
落到地上的内脏蠕动，重组，又构成了乔暮的样子。
它很确信，自己现在掌握了“乔暮”的一切，是能够在模仿乔暮大赛之中斩获第一名的好乔暮。
骤然，无数触须将乔暮的身体撕扯开来，吞噬血肉，磨损骨骼，啃咬内脏，只转眼间的功夫，那些数不清的触须就将乔暮彻底肢解消化完毕。
乔暮满脸是血，感慨万千。
“我已经看完了，你要看看吗？”
随即，“乔暮”自己走出了屋子，沿着幽暗的走廊，来到鬼屋的门口。
乔暮站了起来，越过对方的肩膀，他这才发现，那不是一面镜子，而是一块玻璃。
“你不看了吗？”
他看到无数的触须在自己的身边环绕，对方整个上半身都如同花儿一般绽放，在石头的微光的照耀下，显得狰狞可怖，又诡异莫测。
乔暮没头没脑地说着，又转过身，用手敲了敲玻璃，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
那肉块一落到地上就迅速膨胀，勾勒出乔暮的模样，这一次的乔暮动作略显滞涩，像是个刚刚出生的孩子。
它看向门口的方向，脑袋又稍稍转动，接着，开始咳嗽，将自己的内脏咳了出来。
是一个手印。
乔暮蹲了下来，发现那里的确有些透气孔，只是非常小，也就手指粗细，正常人肯定是钻不过去的。
可下一刻，“乔暮”的表情凝固了。
过了一会儿，留在原地的“乔暮”忽然颤抖了一下。
最后，站在原地的只剩下一个“乔暮”。
乔暮没回头，而是随口问道。
“你是乔暮，那我是谁？”
“对。”
那触须稍稍颤动，忽然，轻柔地来到乔暮的身边，以随风摇曳的芦苇草般的力度，蹭了蹭乔暮的脸颊。
“咦，刚才那么大一面镜子呢？”
“阿山，我刚才遇到了我自己，好奇妙哎！”
那手印似乎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令它的肚子扑哧一声炸裂开来，伴随着灰白色的蠕虫四溅，一个人从鲜血淋漓的腹中钻了出来。
忽然，它的肚子又浮现出一个凸起，这一次，形状清晰可见。
又过去几分钟，“乔暮”猛地颤动了一下，似乎有些站立不稳。
“这么小的洞，你是怎么出来的？”
可触须并没有按照之前的趋势把乔暮撕成碎片，而是陷入了停滞之中。
就好像，它的肚子里有一个人，正准备破体而出。
那些触须收了回去，和乔暮一模一样的人又出现在屋子里。
乔暮忍不住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乔暮忽然开口，同时回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