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建军说完,眼巴巴地望着李怀德,心说,自己这十几根小黄鱼都献上了,又把话儿挑明了,按理儿李怀德应该满口答应才对。
谁承想,李怀德就那么眯缝着眼,一直盯着他看。
半天没言语,李怀德这才把手里的小黄鱼往桌上一放,轻轻往梁建军那边一推,“无功不受禄,这玩意儿你还是拿回去吧。”
梁建军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他没想到李怀德会这么回他。
这老王八蛋居然不稀罕钱?难道说我的情报有误?
还是说李怀德胃口太大,这点玩意儿没喂饱他?
但这数目可不少了,梁建军说的也不全是瞎话,他确实是从一个破坛子里翻出小黄鱼来的,只不过就那么一块而已。
给李怀德的那块是真的,至于其他的,都是他收下面人办事儿收的黑钱和敲竹杠来的。
现在一股脑儿全拿出来孝敬李怀德,没想到人家愣是没上钩,这到底是哪儿出了岔子?
“梁副科长,咱们俩也不熟,我犯不上给你辨真假,你把东西送到我家里,我看还是拿回去吧,省得外人知道了说三道四。”
李怀德见梁建军呆呆地不说话,又开口了。
“主任,您再琢磨琢磨,这可是十几根小黄鱼,不,十几根土坷垃。”
梁建军还是不甘心,试探着问。
“呵呵,小黄鱼也好,土坷垃也罢。咱们毕竟不熟,我要你的东西不合适。”
这下梁建军听明白了,敢情不是李怀德嫌少,而是俩人不熟,李怀德不敢收。
那怎么着才能让李怀德信得过自己呢?梁建军脑子里头飞快地转着弯儿。
“主任,您是不是怕别人知道?您就把心放肚子里,我这人嘴严着呢,绝对不漏风。”
“这事儿连我媳妇儿我都没告诉,就咱们俩知道。”
“哦,对了,嫂子可能也知道点儿。”
梁建军说完,还不放心,又补充道:“对了,李主任,您是不是担心我是老杨的人?”
“我保证我不是。您是知道的,我这都是被老杨和袁朗逼得没辙,才跑到下面去的,绝不可能跟老杨穿一条裤子。”
“还有,我这人有点小毛病,就是好色。”
“我到下面那些分厂可没闲着,勾搭了几个寡妇,到现在还有几个跟我有瓜葛呢。”
“这几个人的名字和地址我都可以告诉您,您一查就知道。”
“我这把柄在您手里,您总该放心了吧。”
梁建军一股脑儿把自己的把柄交代了,眼巴巴地瞅着李怀德。
“都写下来?”李怀德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问。
“啊,这......\"
李怀德没答应收他,这让梁建军有点儿含糊,犹豫是不是该先把自个儿的小辫子交出去。
“怎么着,不乐意啊,你不说跟我混嘛,怎么着我的话你不听啊?”
“得嘞,我写。”
梁建军寻思了寻思,最后心一横,咬牙答应了。
接过李怀德递过来的纸和笔,唰唰地写开了。
等梁建军写完,李怀德拿过来一瞧:烧结厂的大嘴李寡妇,地址xx区xx街道xx号,球团厂的大奶张寡妇,地址xx区xx街道xx号,连铸厂的大腚崔寡妇,地址xx区李家沟子村村南头......
嗯,这地址和人名李怀德还挺耳熟,都是曾经有过一手的人,没承想梁建军这孙子跟自己还是“同道中人”。
他算哪根葱,敢跟老子走一条道?
李怀德看着一长溜的名单,眉毛一挑,脸上就有点儿挂不住了。
机修厂的梁寡妇,地址居然是空的!
“嗯,这人是谁?”
李怀德瞅见一个生名儿,地址还没填,伸手一指,好奇地问。
梁建军凑过去一瞧,“哎呦,这梁寡妇我还真没弄到手,刚才一秃噜写顺了,我这就把她名字划了。”
“别介!”
李怀德连忙伸手一挡,“这梁寡妇是不是叫梁拉娣,家里头有四个孩子?”
“哎,主任,您认得她?”梁建军挺惊讶。
“嗯,认得,前些日子不是调到咱们总厂来了嘛,就是没待多长时间,又调回去了。”
作为一个寡妇控,梁拉娣一进轧钢厂,就让李怀德给盯上了。
可惜还没等他弄清底细,梁拉娣一溜烟儿跑了,一点儿机会都没给他。
“你确定没上手?”李怀德还是有点儿不放心。
“我真没上手,主任,您刚才不也说了嘛,她是刚调回去没几天。”
“咱们轧钢厂下属分厂太多,我也是这几天刚去机修厂。”
“这人我都没见着,这还是我听机修厂保卫室一个小保卫说的。”
“哦,对了,那人叫阎解成,您要是不信,可以把人叫来问问。”
“没那个必要。”
李怀德随意地摆了摆手,自己可是堂堂的总厂厂长,兼G委会主任,一个小保卫,哪犯得上自己一见。
“他好好的,干嘛跟你说这些个?”李怀德疑惑地问道。
梁建军有点儿不好意思,边搓手边说:“在咱们厂我这儿人手不够,这不就琢磨着到分厂那儿拉拢拉拢人。
老话儿不是说了吗,这招儿叫做农村包围城市。
那阎解成啊,就是我拉拢过来的一个小兄弟。所以啊,上行下效,他就把这些厂里的小道消息都告诉我了。”
“李主任,您看看,我这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跟您坦白了......\"
李怀德把名单往桌上一扣,“行啦,瞧在你这么实诚的份上,以后我罩着你。”
说完,他又把桌上那块小黄鱼往梁建军那儿一推,“不过这玩意儿我可不能要。
这可是在厂里头,你这不是让我犯错误嘛。”
“是是是,我错了,我错了。”
梁建军哈着腰把小黄鱼拿了回来,心里头可不痛快,暗地里骂:这李怀德可真够操蛋的,合着在厂里头,一块小黄鱼你就不要,我送到你家里的那十几块你是只字不提是吧?
有能耐你丫把那些也还给我,真是又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真不愧为当领导的,这脸皮可够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