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赵福吉办公室出来以后，耿志扬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又找到设备制造公司总工程师赵东升，详细询问了浓硝酸、硝铵和硝盐项目相关设备的制造进度。
说完进度后，耿志扬又问道：“赵工，我记得你们厂一车间曾经为小合成氨装置加工过合成塔等高压设备。现在还生产吗？”
赵东升道：“生产是生产，不过都是些扩能技改的设备。成套的很少见了。”
“哦……”耿志扬思量了一会儿后道：“这样，你组织几个对合成氨高压设备比较熟悉的老同志，跟金秀公司的研发小组一起，从明天开始研发低压合成氨工艺和设备。”
“低压合成氨？”赵东升吃惊道：“压力低到多少？”
“我是这么想的。”耿志扬道：“现在合成氨系统操作压力一般在三百多公斤左右。我想第一步先降到两百多公斤，然后再降到一百多公斤，最后争取降到四十甚至二十多公斤。”
“不可能的！”赵东升忍不住道：“现在的合成氨之所以采用高压，那是因为要提高收率。压力一降低，收率就下来了。”
耿志扬笑道：“决定合成氨反应平衡的有很多因素，不止是压力一个。我的大学老师尹长虹教授专门研究低压合成氨工艺，目前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你们的任务是帮助她把理论工程化，明白了吗？”
“大学老师？”
“对！”耿志扬道：“我们负责把尹教授的研究成果转化成现实的工艺和设备，然后进行实际验证。”
“可是……”赵东升犹豫道：“这要花很多钱的。而且不一定就会成功。”
“我知道。”耿志扬道：“尹教授研究这个课题是有经费支持的，并不是咱们一家花钱。合成氨低压化是一个趋势。一旦这项技术获得成功，咱们的付出就会得到百倍的回报。所以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有些钱该花还得花的。”
“那好吧。”赵东升见耿志扬注意已定，只得答应道：“我马上从技术人员里面选几个合适的人。”
“你把人定好后报给薛菲。到了需要的时候，金秀公司的钱光耀会找他们的。”耿志扬道：“这个项目交给他了，由他来跟尹教授具体联系。”
赵东升道：“明白了，我这就安排！”
低压合成氨工艺主要在于以合成氨为核心的几个关键设备。尹长虹在实验室里做出结果来之后需要将其放大化，所以必须找一个设备制造厂家来合作。
耿志扬当然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恰巧碰到钱光耀被排挤得从省化集团辞职，于是便让他充当了此项目的负责人。
他们俩刚把事情商量好，蒋瑶突然打来了电话道：“耿志扬，被你说中了，寿化集团派人来我们公司，要跟我们一起合作承揽硝酸项目。”
刘才祥这帮人果然挖起了墙角，打算把省鼓集团拉拢过去以后，将耿志扬排挤出双加压硝酸技术的合作圈子。
耿志扬沉住气道：“你们领导怎么决定的？”
“唉！别提了！”蒋瑶遗憾道：“我们领导认为跟谁合作都一样，只要能把机组卖出去就行。”
耿志扬只觉好笑道：“齐总也这么认为的？”
“齐总倒是坚持跟你合作。”蒋瑶抱打不平道：“怎么说，四合一机组也是咱们两家一块儿搞出来的。怎么能卸磨杀驴呢？”
耿志扬哈哈一笑道：“你别搞错了，我可不是驴啊！”
“我只是打个比方。”蒋瑶听出他并不担忧，不禁好奇道：“你知道了怎么不着急呢？”
“着急有什么用？”耿志扬冷笑道：“不但于事无补，还会让自己徒增烦恼。”
蒋瑶见他如此豁达，更是感兴趣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决定不了你们领导怎么想。”耿志扬道：“但是我还是那句话。假如你们决定跟寿化集团合作，那么将来一旦出了问题，请不要来找我帮忙。就是来找我，我也不会帮的。”
这是蒋瑶第二次听到他说类似的话，心头一动道：“怎么？你认为我们跟寿化集团的合作会遇到问题吗？”
“哼！”耿志扬冷笑一声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会不会遇到问题，那就得看你们的选择了。”
跟蒋瑶通完电话后，耿志扬又拿起手机打给了齐大河，开门见山道：“齐总，听说你们打算抛开我去跟寿化集团合作？有这回事吗？”
齐大河很清楚耿志扬在省鼓集团有多个眼线，知道这个事并不稀奇，略略一想后道：“我是不赞成跟寿化集团合作的，但是架不住有些领导的想法不一样。”
耿志扬关心道：“那咱们跟东襄化工和江宁化工签的协议还算数吗？”
“当然算数了！”齐大河给他吃了颗定心丸道：“已经签订的协议绝对不会改的。而且我跟你说，只要我齐大河能决定的项目，还是要跟你合作的。”
“那就好！”耿志扬提醒道：“齐总，我得给你提个醒。假如你们跟寿化集团合作，那么无论遇到什么难题，都不要来找我！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齐大河听得出耿志扬非常不满，只得好声道：“耿总，我会在我的职权范围内尽可能维护咱们双方的合作。如果出现特殊情况，那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还请你理解。”
“我理解有什么用？”耿志扬毫不客气道：“咱们是签署过战略合作协议的。你们现在又要跟寿化集团合作，严格说是违背了协议的约定。是你们不讲诚信，对不起我们的信任。”
齐大河默默地听着他的抱怨，最后叹了口气道：“耿总，对不住了！”
挂断电话后，耿志扬暗自心道：“什么协议和约定，在利益的诱惑面前狗屁不是！不过省鼓集团这帮子领导也够脑残的。我们金秀公司的双加压法硝酸工艺是经过实际生产装置验证过的，而寿化集团偷窃我们技术搞的那套玩意儿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这帮家伙这么快就决定跟寿化集团合作，也不怕将来被人家给坑了。”
省鼓集团的领导之所以信任寿化集团的忽悠，一是因为该公司是国有大型化工企业，其地位比民营的金秀公司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二则是因为寿化集团如今已经有两套国外引进的二手双加压法硝酸装置，而且听说还要继续引进两套。因此该公司能研发出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硝酸技术也是顺理成章。
两个国有大型企业之间的合作属于强强联手，如果做出成绩来，可以顺势在领导的履历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从这个角度考虑，对于省鼓集团的大领导来讲，跟寿化集团合作当然要比金秀公司更有实际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