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熬到天亮,李清棠感觉自己困得厉害,但她却没时间睡觉。
刚刚吃过早饭,记者们便排着队上门采访。
李母尝试拒绝这些人,她知道李清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静。
然而,来人却是明里暗里地威胁她,如果不接受采访,就发表对李清棠不利的言论。
这个年代的网络暴力是极为恐怖的,李清棠只能被迫一遍又一遍叙述着事情的经过,以及自己对张道玄的感激之情。
无论她表现得如何疲惫,这些人都没有放过她的意思,闪光灯怼在她的脸上,一张又一张地拍着。
直到下午才不再有人来,李清棠勉强吃了一碗饭后便发起了高烧。
但她还是不能休息,因为母亲帮她约了老舅来给她看“外病”。
李清棠的老舅是整个县城都出名的“二神”。
在北方,出马仙又被称为“大神”,一旁敲鼓的便是“二神”,也有叫他们“帮兵”的。
这年头大神遍地都是,随便一个家里有红堂单的都敢给人看个事,但“二神”却并不多。
李清棠的老舅江湖人称赵大明白,这个绰号已经流传很多年了。
和现在不同,那个时期的大明白三个字可不是谁都能叫的。
赵大明白师承一位老“出黑”先生,东北二出“出马”“出黑”。
“出黑”绝不比“出马”简单,现在人们通常将给人看坟地,帮人出灵的阴阳先生称为“出黑”先生。
然而,过去的“出黑”先生不仅要懂得风水和出灵,还需要会些巫术,就连“出马”的知识,也要涉猎。
赵大明白的师父便是这样一个奇人,相传此人尤善用奇门遁甲。
地上放个纸壳箱子,上面盖一块红布,这么一扯,便能把村头供销社的东西扯进箱子里。
除此之外,这人还有另外一个绝活,那就是能够穿墙而过。
在那个年代,十里八乡的“大神”“阴阳先生”“摸骨算命”“养鸟问米”都以他马首是瞻。
奇人出奇事,此人独特的死法也是让人们津津乐道,至今不曾忘却。
在一个并不特殊的日子里,老人家向人们展示穿墙术,进入墙中后却没能从另一侧出来。
等大家意识到情况不对,拆墙把人救出来时,老人家已经咽了气。
赵大明白继承老人家最多的本事就是帮兵决,也就是“二神”的本事。
当然,据他自己描述,师父的本事他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
现在一些小年轻想要通过成为“大神”赚钱,一方面要找个比较出名“大神”给自己立堂口。
另一方面,大伙认不认这个新出马的,还要取决于杆子是不是赵大明白给搬的这个重要评判条件。
每每搬杆子、破关时,各路“大神”都以能请到赵大明白做“二神”为荣。
赵大明白也是来者不拒,只要你给钱,啥都好说,于是乎,这些年赚了个盆满钵满。
只可惜,也许是遭了报应,也许是其他原因,赵大明白至今无后,前些年还经历了丧妻之痛。
赵大明白的妻子,也就是李清棠的舅妈,那当初可是出了名的美人,赵大明白能娶到她和殷实的家境有很大关系。
然而,红颜薄命,几年前她突然死在了家中,没有任何疾病,人毫无征兆地没了,就像老人的寿终正寝一般。
人们都说是赵大明白为了挣钱昧了良心,这才遭了报应。
当然,这话没人敢当着赵大明白的面说,而且似乎也站不住脚,赵大明白作恶,为什么要报应在他媳妇身上呢?
遭遇此事后,可能是受了刺激,赵大明白给人办事要钱更多了。
李清棠的母亲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弟弟便是赵大明白,因其无后,李清棠的大姨和二姨都撺掇自己家的儿子和赵大明白打好关系,希望能够拜他为师。
本身孩子学习就一般,将来就算大学毕业了,找个工作也挣不了啥钱,哪有当“二神”舒坦。
再有,一旦成了赵大明白的徒弟,还有亲戚这层关系,将来赵大明白没了,那几百万的资产岂不是很容易就到手了。
李清棠的两个表哥也抱着类似的想法,没少巴结这个舅舅,然而,赵大明白却一口咬死不会收他们。
要不是逢年过节,赵大明白都没少给这两个小子红包,估计亲戚都做不成了。
毕竟这年头亲戚之间的仇富心理是很严重的,你过得好不帮我一把就是不行。
但让人不解的是,对于高中都没毕业的外甥女李清棠,赵大明白却很感兴趣,每次来串门都会给她讲些玄乎事。
命运巧就巧在了这阴差阳错上,无论是李清棠,还是李清棠的母亲,对赵大明白的手艺都非常不感冒。
尤其是李清棠的母亲,隔三差五就叮嘱她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可不能被老舅给带偏了,那都是封建迷信。
李清棠虽然爱听老舅讲故事,但对阴阳五行和那些别嘴的二神唱词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搞得赵大明白没少唉声叹气。
这次要不是亲眼看到那个视频,再加上李清棠越来越憔悴,李母根本不可能请自己弟弟来。
李清棠也是被折磨得受不了了,这才不到两天,就已经精神恍惚。
继续下去天知道会发展到什么程度,这才答应让老舅帮自己看看。
赵大明白很快就来了,提着一个圆形的皮包,李清棠见过里面的东西,是一个驴皮鼓和一根长条形的鞭子。
“哎呀,老幺,你可下来了,快给清棠看看,这丫头到底是咋了。”李母红着眼睛催促道。
赵大明白摘下墨镜,一双眼睛和李清棠极其相似,国字脸带着中年人成熟的帅气。
看到李清棠后,赵大明白也吃了一惊,这还是自己那个古灵精怪的外甥女吗?
两眼无神,脸色苍白,双腮微微凹陷,眼眶发青,好像几天没吃饭没睡觉一样。
“老舅……”李清棠有气无力地打着招呼。
“手给我看看。”赵大明白也顾不上客套了,整个人气势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