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烟离开承乾宫之后,并没有立刻回自己的翊坤宫,而是转头走向另一个萧索的地方。
冷宫。
虽然外面已经是春意盎然了,但这个地方依然显得那么萧索冷清,就好像被世人遗忘了一般。
事实上,这里也的确是一个被世人遗忘的地方。
冉小玉陪着南烟走进去,原本是打算先去苏嬷嬷的居所,但才走到半路,就遇到苏嬷嬷径直朝他们走来。
“贵妃娘娘。”
苏嬷嬷直接过来叩拜道。
南烟点头道:“嬷嬷快请起。”
苏嬷嬷站起身来,然后抬头,神情复杂的看了南烟一眼,说道:“娘娘此番前来,是为了见宁——”
话说一半才想起宁妃的封号已经被废除。
“您是来见她的。是吗?”
“是的。”
南烟倒也毫不奇怪,她会猜到自己的来意,问道:“她在哪里?”
苏嬷嬷沉默了一下,说道:“她就在前面,不过她说,她不想见贵妃娘娘。”
“……”
“所以让奴婢过来,请贵妃娘娘回去吧。”
南烟的眉头都皱紧了。
她下意识的说道:“她为什么不想见我?”
但这句话一说完,她自己似乎也明白过来。
谁都有独自舔舐伤口的权力,若是她沦落到现在秦若澜的境况,她一定也不想见任何人,尤其不想见自己。
可是——
她的心里还有很多疑惑,想要问秦若澜。
比如,当初,她到底是不是真的从一开始就在骗祝烽,甚至不惜毁了自己的清白之躯,委身祝烽,也要让他在跟太子的争斗中败下阵来。
她对他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虽然,现在说这些早已没有意义。
但同身为母亲,想到她这些年来面对着祝成轩,相对却不能相认,这其中的苦楚;还有这一次,她为了儿子,甘愿献身。
如果可以解开这一点心结,想办法把她放出来,也好啊。
正想着,苏嬷嬷又说道:“娘娘请回吧。”
“……”
“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对她这些年来说,也许越痛苦,越解脱。”
南烟没有想过,人需要这样的“解脱”。
可想而知,秦若澜的痛苦。
也许是自己不管怎么去想,都无法体会分毫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好吧,我走,那她这些日子了——”
苏嬷嬷淡淡的笑了笑:“有奴婢在冷宫,这些事情,娘娘还是可以放心。”
南烟自己也笑了。
是啊,苏嬷嬷好歹也是秦贵妃留下的人,对秦若澜自然比自己更亲厚,怎么会让她在冷宫受苦呢。
她说道:“那我过些日子再来,若是她想见我,也劳烦嬷嬷让人过来传个话。”
苏嬷嬷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南烟这才转身离开。
冉小玉走在他身后,轻声说道:“娘娘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南烟回头看了她一眼:“怎么?”
冉小玉道:“她对娘娘,和娘娘对她,简直是天壤之别。”
南烟笑了笑,她知道冉小玉是在为自己抱不平。
过去,秦若澜在自己面前的态度,的确不怎么样。
但,自己对别人的态度,很少取决于别人对自己的态度。
大多数时候,取决于自己怎么想。
自己现在就并不想对她落井下石,相反,面对这样一个母亲,她反倒对秦若澜有了好感。
更何况,她没有忘记祖母临终前的话。
秦家跟自己的渊源,现在还没有查明,但她隐隐感觉到,自己和秦若澜,和秦家之间是有些关系的。
还有就是这个案子——
她一路跟冉小玉闲话着,不一会儿就回到了翊坤宫。
这时,听福走上前来说道:“娘娘,刑部那边派人来,要把这一次案子的卷宗收回去,封存归档。”
“哦……”
南烟想起来自己从刑部那边拿回来的卷宗还没还回去呢。
这一次的案子“水落石出”,刑部那边自然要记录在案了。
南烟想了想,对听福道:“你传话过去说本宫还要再看一天,让他们明天来取。”
“是。”
听福立刻便跑出去传话了。
冉小玉看着南烟走到桌边,开始整理桌上的卷宗却不是收捡起来,而是拿起纸笔,开始抄录上面的东西。
她疑惑的说道:“娘娘这是——”
南烟道:“这个案子还没完。”
“……”
“不仅是我,其实皇上也很清楚,宁妃是为了救魏王而挺身认罪,但真正的幕后主使者,我们还没有抓到。”
一提到这个,冉小玉的眉头也拧起来。
她说道:“这个人藏的好深。”
“嗯。”
“只是,现在宁妃已经认罪了,还能再抓到他吗?”
的确,在宁妃已经认罪的情况下,就算查出来也没有任何作用。
南烟咬了咬牙,坚定的说道:“不管有没有用,我还是要辨明是非对错。”
“……”
“哪怕这个人藏得再深,只要我心里想着,总有一天我会把他揪出来。”
冉小玉站在旁边,见她这样坚定,也点点头。
走过来帮她一页一页的整理。
第二天,当她把所有的卷宗都抄录了一遍,自己放好之后,才让刑部的人过来取。刑部派来了一个新晋的刑部主事,是个皮肤白净,眉清目秀的青年。
他叫刘越泽,是顾亭秋的门生。
一走进来,先就规规矩矩的向南烟请安,南烟打量了他一番,然后说道:“辛苦了。”
说完,便让冉小玉把整理好的卷宗交到他手上。
刘越泽道:“劳烦贵妃娘娘了。”
说完,行了个礼,便要退出去。
南烟道:“你等一下。”
他又立刻站住:“贵妃娘娘还有何吩咐?”
“这件案子已经水落石出,那之前抓到天牢里的那些官员呢?放了没有?”
“皇上已经放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还羁押着。”
“哦?哪些?”
这个刘越泽将关押着的官员的名字,一个一个的背了出来。
南烟有些惊讶。
一来,她已经听出了,祝烽是将之前反对迁都的官员全都一网打尽;二来,有点吃惊,这个年轻人竟然把每个人都记住了。
是个可造之材。
不过,南烟听过之后,发现少了一个人。
问道:“简若丞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