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朱标的话，宋濂的脸气得青如石砖。
朱棣，朱樉，朱桢，甚至就连朱元璋，都同时朝朱标竖起大拇指。
宋濂的脾气他们可是知道的。
那牛脾气上来，就连朱元璋都拿他没办法。
现在朱标竟然当着他的面直接毫不客气地抨击儒家。
而且宋濂还是朱标曾经的老师。
朱元璋凑近朱标耳边轻声道：“你小子就不怕给这老东西气出个好歹来？”
朱标也同样轻声回应道：“宋师身体康健，气气无妨。”
朱元璋撇了撇嘴。
宋濂这老东西顽固得很。
标儿一点面子不给他，直接抨击儒家都是糟粕，宋濂没有气得当场破口大骂已经是保持着自己长者的风范，还有忌惮你小子的太子身份了。
换成是其他人，即便是朱棣等皇子，宋濂也会毫不犹豫戒尺伺候！
良久之后，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宋濂咬着牙问道：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在说那些先贤所着经典，皆为无用，甚至是戕害学子的东西了？”
朱标微笑着点了点头。
见状，宋濂更气了！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看向朱元璋道：
“陛下！既然太子殿下如此说，那老臣，便请辞吧！”
“老臣所教的东西，都是些糟粕，误了诸位皇子，罪莫大焉！”
朱元璋自然知道宋濂说的是气话。
连忙劝道：“宋先生，不至于不至于，太子或许是心疼弟弟，心直口快了些，咱让他向你赔罪！”
虽然朱元璋也确实不喜欢儒家。
但是没办法，谁让如今儒家就是执整个天下文脉的牛耳者。
朱标如此抨击儒家，那就是在说整个天下的读书人，读了这么多年书，皓首穷经，都是糟粕！
所以就连朱元璋面对儒家都要慎之又慎。
不过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原来标儿对儒家的态度，并没有自己想象中这么尊崇。
儒家的那些手段，朱元璋自然是知道的。
他们与皇权相互依附，甚至一定程度上，在利用皇权巩固自己的地位。
这就是朱元璋一直不喜儒家，即便是显赫如孔家，朱元璋也只是将其当吉祥物供起来的原因。
甚至如此德高望的宋濂，朱元璋也只是让其做个教书先生。
他还以为，标儿从小跟随这些儒生读书识字，早已被他们洗脑带偏了。
但是如今看来，标儿非但没有，反而还对儒家有着清晰的认知。
这才是让朱元璋欣慰的地方。
否则，就凭朱标对恩师不敬这一条，朱元璋就不可能还笑呵呵地去哄宋濂。
宋濂先是朝着朱元璋作了一揖，然后说道：
“陛下，太子殿下也是从小通读经典，圣人所言，我等自该奉为圭臬。”
“可太子殿下却如此贬低圣人之道，太子殿下如此，那他带大的这些弟弟们，又是何种态度？”
“难怪燕王等几位殿下如此顽劣，这书，老臣教不下去了！”
见到宋濂蹬鼻子上脸，朱元璋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
“老东西，咱好话也给你说了，蹬鼻子上脸是不？”
“你爱教不教，不教有的是人教！”
“你要请辞是吧？行，那你滚吧，现在就回家养老去吧！”
闻言，宋濂当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陛下，老臣，老臣口不择言，请陛下宽恕！”
自己努力了大半辈子，马上就要入土了，才堪堪混到个翰林学士的位子。
你儿子还这么贬低我，难道我就不能抱怨两句吗？
朱元璋一脸傲娇地冷哼一声。
“起来吧！”
吓唬完宋濂，朱元璋这才看向朱标说道：
“咱对治学一事向来一窍不通，所以在这事上，太子比咱更有发言权。”
“他从小跟着你读书，有自己的见解，也是理所当然，你作为他的老师，不听听学生的想法，直接反对，合适吗？”
宋濂连忙请罪道：“老臣知罪。”
尽管朱元璋不喜欢儒家。
但是他也深知，儒家的存在，确实是王朝对于天下文人的一种掌控。
更是统一思想，稳固统治的手段。
朱标这么说，他心中其实也是有些不解的。
这么浅显的道理，标儿不可能不懂。
他与自己对儒家的态度一样，朱元璋还是很欣慰的。
但是他如此反对儒家，这才是让朱元璋不解的地方。
看这一幕的朱棣等人简直都要羡慕麻了。
父皇对自己和对大哥的态度差的也太多了吧。
自己要是谁敢说个学这些东西没用，还不得被父皇吊起来打？
可是大哥这么说，父皇非但没有生气，甚至还替大哥打圆场。
就连什么都不懂的朱桢看向朱标的眼神都充满了崇拜。
宋濂战战兢兢起来之后，看向朱标问道：
“太子殿下，老臣愚钝，自以为这些圣人之言乃是天降甘霖，让人读之如沐春风，可太子殿下却说皆为糟粕，故而老臣失态，请殿下恕罪！”
朱标扶起自己这个老恩师笑道：
“孤说了，不是针对宋师你。”
“这些圣贤书，宋师读了一辈子，孤这么说，你不能接受，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孤所言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深思熟虑之后才想明白的。”
宋濂作揖道：“愿闻太子高论！”
朱标带着几人走进教室中，等到宋濂和朱元璋也走进来之后。
朱标这才说道：“孤并非说圣人之言皆是糟粕，而是说，这么多年来，经过历代读书人的演变，原本惊醒世人的金玉良言，就变成了他们平步青云的敲门砖！”
“原本的忠君孝悌之言，变成了他们的蒙蔽君父，道德绑架的绳索。”
“孤还记得，当初宋师教导孤，天子坐朝，百官治国。”
“天子只需要与百官议事，至于那些劳心劳力为民谋福之流，皆是百官的作用？”
宋濂点头道：“老臣确实与太子说过这话。”
朱标深深盯了宋濂一眼沉声问道：“那请问宋师，天子坐了朝，又如何知道天下百姓疾苦？”
“天子只需要与百官议事，那这个天子存在的意义何在？”
听着朱标两个直击心灵的问题，朱元璋眼神熠熠，充满了希冀。
但是看向宋濂的眼神，却爆出难以掩饰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