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暄似乎反应过来劲了，沉下脸一把夺过烛晴手中的苍蝇拍折断丢在地上，恶狠狠道：“我不想对你出手，但你也不要逼我。”
烛晴愣在原地，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再看看这个弟弟，怒气蹭的就上了头。
“你——”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一道红色流光落在她身边，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烛暄皱眉看着刚出现的男人，眼神有些危险。
来者正是紧赶慢赶还是晚到一步的姬不夜。
没办法，烛晴看到消息窜的太快了。两人的修为差距在那摆着，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连烛晴的衣角都看不见了。
也不知龙君是怎么想的，那修真界发来的传讯符就直接被丢到了烛晴屋门口，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结果烛晴一个多月没出门，那封信愣是晚了一个月才被看到。
姬不夜死死捂着自家未婚妻的嘴，左右看看剑拔弩张血次呼啦的兄弟俩。
要说来得晚吧？这俩人确实还都活着。
但要说来得早吧……已经到这种你死我活的地步了，来不来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了。
“姬不夜？”烛旭皱了皱眉，“你来了也好，把我姐带走。今日我和烛暄必须有个了断。”
“成，”姬不夜点点头，揽着烛晴就往后撤，走的时候还不忘提醒一句：“对了，以后记得改口叫姐夫。”
此言一出，兄弟二人齐刷刷的扭过头来盯着他。眼神中的刀子要是能具象化，这时候姬不夜恐怕就已经成刺猬了。
“姐……夫？”
烛旭从牙缝中咬出这两个字，语气似乎想吃人。
烛暄也阴森森的瞅着自家姐姐身边的男人，灵力已经暗暗往掌心汇聚了。
杜若头皮发麻，心道这个姬少君当真是有本事，一句话就能让不死不休的两兄弟调转枪口同仇敌忾。
她总感觉下一秒烛旭就要和烛暄联手先弄死这个金凤凰了。
感受到两兄弟深深的恶意，姬不夜打了个寒颤，加快步子往人群里躲。
好在兄弟俩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心照不宣的打算以后有机会再收拾这只凤凰。
本来就十分不齿凤凰天天撒娇卖萌讨欢心的奶狗行径，现在让他们喊姐夫？
做梦去吧！
烛暄不再耽搁时间，瞬间爆发自己的所有神力。暗元素如夜幕降临，暗之划疆力量盖过光元素，众人修为再次被压制。
烛旭眼中染上些沉痛之色。
他知道，烛暄这次是真的破釜沉舟，要同他逐个生死了。
先前兄弟俩每次打架，烛旭都不肯下死手，两人往往都是缠斗个月余，直到一方伤重逃走。
现在烛暄很明显状态不如他，若是此时撤离，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但烛暄并没有打算走，而是调用神力准备做最后一博。
烛旭掌中灵力一闪，身后的杜若腾空而起，直直落向烛晴所在方向。
烛晴连忙伸手接住她，同烛旭交换了个眼神。
杜若还没缓过神来，两个神族就在殿中高台废墟上开战了。
烛暄不管不顾，杀招余波四处奔走，有许多直接向着修真界人群冲来。
姬不夜撑起结界抵挡，烛晴指尖灵力闪烁，破开了噬心殿上覆盖的屏障。
“快离开这里！”
杜若向人群喊道。
站在最后方的都是修为最低的弟子，他们离大门也最近。
听到杜若的声音，众人乌泱泱的疯狂往外跑。
殿中灵力场被搅和的乌七八糟，用灵力反倒不方便，于是大家都脚下生风直接跑。
前方各宗主家主们都撑着结界，看后面自家弟子都撤离的差不多了，也一个一个的往后退。
凝元高声问杜若：“你不走？”
烛晴思考片刻，拉着杜若往凝元那边一推：“你跟他们一起走，这里有我和阿夜，不会有事。”
神族打架，他们修真界还是离远一点好，免得被波及。
杜若咬牙看了一眼缠斗在一起的烛氏兄弟俩，当机立断和凝元他们一起撤退，还顺手拉过了傻愣愣站在原地的王荣耀。
这几个神族都是老祖宗，她留在这里不仅帮不上忙，还容易被捏住拖后腿。
王荣耀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拽着到门口了。
“大佬！”他猛地站住脚步，“我不能……”
“不用说，我明白！”杜若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是将计就计，入魔没关系，以后咱们再想想办法。”
“不是，烛暄他给我……”
“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嘴里没一句实话！”
杜若拽着他跑下台阶，秇颖扶着夜如渊在他们右边，黎泽撑着结界断后。
就在黎泽退下最后一节台阶时，噬心殿中光芒大绽。整个宫殿从内部爆炸开来，碎石粉末四溅。几个没注意的弟子险些被砸了脑袋，也有几个被砸着后背的，肋骨直接断了两根。
恒熙宗这边因为黎泽的结界还没来得及收，倒是把碎石都挡下了。
常青谷的人都在外面接应，救治及时，没有什么大的伤亡。
烛暄和烛旭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招招都是死手。两人体内的神力燃烧着，身上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伤口。
本来在外人眼中还能靠衣服的颜色来区分两人，现在已经不行了，因为衣服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辨别不出它原有的颜色。
空中乌云慢慢向这里汇集，伴随着沉闷的雷声，给大地上的人们带来沉重的威压之感。
烛暄最终还是败了，他的四肢被烛旭的神力穿透，死死的钉在地上。
烛旭也没好到哪去，只是能勉强站住而已。
烛晴见状连忙上前让姬不夜去扶住烛旭，自己到烛暄身边蹲下查看伤情。
毕竟两个都是亲弟弟，打架归打架，先制住带回去是要紧事。至于伤……只要没死，养养就行。
烛暄躺在地上，口中大片大片的鲜血喷涌而出。他面上没有任何痛色，只是在疯狂的笑着。
“够了，别笑了！”烛晴骂他，“打完了发泄完了就赶紧滚回南海！”
烛暄没有看她，只是死死盯着不远处的烛旭，嘴唇微动，无声的说了句什么。
烛晴的注意力都在他的伤上，没注意到他的口型。
然而烛旭看明白了。
他说的是：“我曾经的痛，你也得尝尝。”
烛旭猛地回头看向人群。
“若若！”
然而已经迟了。
烛暄手心暗自凝结的神力已经呼啸着向人群而去，他并没有抬头寻找杜若所在的方位，因为他已经做好了标记——
王荣耀胸前流光一闪，他心中骇然，当机立断甩开了杜若的手。
他入魔后，烛暄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法术，不知是什么。
他在灵脉中仔仔细细搜寻过一遍，没发现这道法术有什么作用，只能寄希望于烛暄只顾着打架想不起来他。
但现在他看到那道神力穿过人群直冲他而来时，他突然明白了。
这道法术只有一个作用——标记目标。
他在哪，最后那道杀招就会往哪打。
凝元和黎泽以最快的速度撑起结界，但那道神力是烛暄的最后一击，轻易就破开了两人的防线呼啸着向目标而来。
杜若脑中一白，身体下意识的前移两步，挡在他身前闭上了眼。
她本身昨日受的内伤都没好好管，方才又为了抵抗烛暄的划疆拼尽全力，现在灵力几近枯竭。这千钧一发之际，她没有别的办法可选了。
神力形成的利刃穿透人体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利器相击的声音。
灵力场掀起巨浪，层层叠叠的冲击波向四面散开，将周围离得近的人震的向后退了好几步。
预想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溅在她的脸上。
杜若缓缓睁眼，看到的是夜如渊那一袭被血染红的白衣。
男子立于她身前，岿然如山，一如曾经每次遇到危险时挡在她身前的样子。
“师父——”
少女尖叫出声，下意识的冲上前。
夜如渊的身体缓缓倒下，被少女揽在怀中。
“师父……”杜若颤抖着想去探他的脉腕，却被他反手握住了手。
“若若，不用看了……”男人艰难的说着，口中鲜血不断向外冒。
“我寿元已尽。”
他用所有的修为和修炼近千年的仙身拦下了神族绝命一击。
代价是魂飞魄散，再不入轮回，自此消散在这世间。
秇颖捂住嘴，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
杜若心头如遭重击，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那许许多多因为失掉情魄而被尘封的记忆一件一件涌上心头。
男人对她的无限纵容，遇到危险时永远站在她身前的背影，闯祸时有人撑腰的底气……
“若若，别哭。”夜如渊唇角扯出一抹弧度，笑着安慰她：“师父活了够久了，别难过，以后第三峰……就交给你了。”
他强撑着从怀中摸出一个玉坠，莹白的玉雕刻成拇指大小的骰子形状，上面镶嵌了一颗如血般的相思豆。
这是当年换魂失败杜若逃走时落下的，装在一个精致的匣子里。
玲珑骰子安红豆。
杜若徒劳的开口，嗓子却好似失了声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玉坠，是她当年亲手刻成的，准备送给师父的礼物。
男人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得透明，最终化为满天尘埃魂归天地，只剩那玉坠还残留着一丝他的温度。
杜若心头大恸，记忆和现实的撕扯让她完全喘不过气来，直直呕出一口淤血。
迟了百年的情劫，终于在今日以这样的方式渡过了。
雷声轰然响起，凝元霍然昂首。
“这是……”
他面色一变，惊呼出声：“飞升天雷？”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方才那两个神族打架的时候，乌云就已经聚拢过来，但大家谁都没往飞升天雷那方面想，都以为是因为神族力量强大，引得天地灵气紊乱才形成的。
谁成想是有人要飞升了啊！
是谁要飞升了？
烛旭当即甩开姬不夜扶着他的手，消失在原地。
杜若瘫坐在地上，脑中记忆走马灯似的交替在眼前闪过。她心脏跳得极快，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胸膛。
来自天道的威压降下，将她笼罩在方圆之地。王荣耀离她最近也最先反应过来，一直在给她输灵力，最终被弹飞了出去。
因为发现的太晚，黎泽还没来得及靠近她，就已经近不得她身了。
此时的杜若明显状态不好，整个人昏昏沉沉不知所措。她现在只感觉自己的脑子要炸开一样，眼前全是雪花，什么都看不清楚，也没有任何防范措施，就这样赤裸裸的暴露在天雷之下。
“若若！”黎泽强撑着结界抵抗天道威压试图接近她，“调灵力，护灵脉啊！”
涟漪漫焦急的拽住款冬的袖子：“她她她……她现在这个状态渡劫，会死的吧？！”
绝对会的吧！
款冬死死攥着拳头，两眼通红。
但现在天雷空间已经形成，再没有任何办法。
风暴汇聚于人群上空，所有人迫于威压只能再往后撤。
天雷降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没人看得见处于风暴中心的女子现在是什么情况，只能看到天雷一道一道的劈下来，令人胆战心惊。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二十七道天雷过后，空中这才逐渐安静下来。
孟止语死死捂住嘴唇，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掉。
白霖抱住她，眼神仍然停留在杜若所在的方向。
他总觉得，事情还有转机。
被天雷击碎的地面烟雾缭绕，隐约能见到那被劈成碎渣的大理石。
人群一片寂静，谁都不敢开口问出那个大家都萦绕在心头的问题。
杜若还活着吗？
乌云渐渐散去，一律阳光撒向大地，透过尘雾照在一个男人的身上。
烛旭满身是血，怀中抱着昏迷的女子，一步一步自尘埃中走出，走进众人的视野。
“若若！”
黎泽和谢雨薇当即冲上前，烛旭面色惨白，在黎泽将他怀中女子接过去的那一瞬间便直直倒下了。
好在白霖此刻已经到了近前，接住了他的身子。
款冬先是看了一眼杜若，然后果断转身到了白霖那边。
显然烛旭这家伙伤的更严重点。
众人乱糟糟的围上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孟止语流着眼泪笑出声，而后忽然想起什么，抬手看了看自己掌心的契印。
“这可真是……”
莫名的相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