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四十五章：心结（五）
吉莉安醒了过来。
她看见了一根手指，点在她的额头。
按住她额头的，自然是我。
梦境结束了……
她眼中的迷茫，超过了我见过的所有经历过梦境的人。
之前我们做过的最长的梦境，最多也就五六百年，而这一次，直接做了一百亿年！
当然，这一百亿年，不过是个虚数，吉莉安不是魔法师，灵魂也不是那么强大，所以，时间的比例打了很大折扣，换算下来，也就跟赛因斯学派核心成员经历的那次差不多。
时间，过去了四个小时。
我收回手，守在一边的阿尔卡特，还有中途赶过来的瓦尔基洛夫，以及多罗、猫人杰克三兄弟，都松了一口气。
“这，只是一场梦？”足足半个小时后，吉莉安终于说话了。
我说：“你觉得自己还在梦里，也未尝不可。”
老实说，李奥这一手梦中梦中梦，结合黑客帝国的创意，再结合“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的设计，确实叫人惊奇。
这是李奥最用心的一次设计。
“我是狼人女武僧吉莉安，还是守陵员零零七九五二七吉莉安？”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现在是狼人女武僧吉莉安。”我长吁出一口气，
“同时，也是地球上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吉莉安，还是宇宙开拓舰队的五星级舰长吉莉安，这些，都不重要……”我说。
她瞪大眼睛看着我。
“你看到了所有梦境？”她似乎有些惊慌。
“我？”我笑了笑，“你不是说，一切都是空的吗？四大皆空，我是不存在的，他们也是，所以，所有人都看到了你的梦境，只不过有些人的记忆被删除了，而我，没被删除……”
我指了指一直担心地守在一旁的众人。
“还没治好……”瓦尔基洛夫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胡说！”阿尔卡特低低地骂了他一句。
“我们都是虚无的，你自己何尝不是虚无的？”我站起来，笑着说，“宇宙无边无际，时间无始无终，你到底是谁，重要么？你在这里是吉莉安，到了地球是吉莉安，到了宇宙舰队是吉莉安，到了洪荒宇宙是吉莉安，到了末日废土是吉莉安，到了外域星界是吉莉安，到了地狱魔界是吉莉安，到了创世神界还是吉莉安，这一切，重要么？你现在是女武僧吉莉安，就算你看开了一切，放下了这一切，抛开了这里的所有人，也不过进入另一个梦境，经历另一段人生，无论是活了几天，还是活了几百亿年，最终，你还是你，你又不是你，这，就是空！”
她依旧是怔怔着，不说话。
“对了，你记住，虽然一切都是空，但此时此刻的眼前一切都是真的，亦真亦假，亦空亦色，所以，否认和承认，也是空的，你承认它，过好这一段人生，再进入下一段人生，可以；你不承认它，放弃一切，寂灭涅盘，进入下一段人生，再否认下一段人生的真实，再度寂灭觉醒，也不过是在无数段人生之中来来回回，也不是不可以。”我接着说，“那么，眼前的人，眼前的世界，你准备如何面对？”
说着，我站起来，对着一众关心她的人说：“给她一点时间，慢慢来。”
说着，我直接走了出去。
时间已经到了半夜十二点，外面的学员都休息了，守门的豹人男孩也进去了。
我独自一人在街头漫步，天边有月亮，路灯也熄灭了一部分，但还是很亮。
“这是我做过的最累的一次梦境，”李奥叹气，“放在地球上我可以写十部超过五百万字的小说了！”
“可以考虑回去以后写小说。”我说。
“不提这茬！”李奥说，“你以为是给她一个人看的吗？”
“那是，给我看的？”我顿了一下。
“也是给我看的。”李奥难得有些低沉严肃。
“我们不是早就过了这道坎了吗？”我说。
“不，只是过了一遍，”李奥说，“虚无主义和佛学的空无不是一样的，生命的本能是存续，念动力似乎也是一样的，而整个宇宙的熵增直至热寂，其实就是生命和念动力的对立面，这些东西太过抽象，可人能感知到的，还是受限于肉身，就算有念动力的加持，也不过是扩展了一个纬度，所以，哲学这东西看似玄奥，总是会被现实击碎，但人作为智慧生物，最不受控制的就是无尽的思维，说难听点就是妄想，所以，与其用现实打败自我设限的哲学，不如用更大的限制来打败它……嗯，大概是这个意思，反正，就算宇宙最终毁灭，也跟我们无关，拿出这样的态度，对抗无意义的最好方法，就是创造意义，证明一切皆空的办法不是假装看不见，而是认真的看，认真感受，这大概就是佛陀觉悟的关键，后来的人误会了，拼命强调空无，反而走错道路。”
“好了，我大概理解你要说什么，但是，你不觉得这样写出来一点逻辑都没有吗？”我叹气。
“没办法，这就是我们的瓶颈了。”李奥说，“现在就算是对上神明，我也不怵，但是，这种抽象的思辨，我自己也有些无力……没想到，回到主位面最难对付问题的不是别人，而是这个学了佛法的小母狼……她一个人抵得上整个人类魔法圈啊……”
“所以，这些梦境，你更多是给自己看的吧？”我说。
“别说你没有触动。”他说。
“有，特别有！”我说，“触动太大了，都麻了……”
“你哪儿学来的这么一句？”李奥有些不乐意。
“之前跟沙拉凯瑞艮在那颗星球上的时候我就想通了，”我说，“其实，在没有满足物质需求的时候，生命不会过于在意所谓的意义，就像地球上的哲人，哪一个不是衣食无忧、受过良好教育的人？还有那些什么高福利的小国，才会有人担心这个，反而是那些贫穷落后的国家，百姓在为生计挣扎，肉身都快养不活了，完全不会在意虚什么虚无主义，对宗教的态度也不过是寻求基础的心里安慰，对了，我想想听你说过一个什么老鼠天堂的实验。”
“嘿嘿嘿，你果然只记得自己关心的。”李奥冷笑。
“我担心的就是我们自己的现状，将来的桑塔斯居民如果也像那些衣食不愁的老鼠一样陷入了停滞，我们该怎么解决。”
“你想得够远了，居然把今后的和平繁荣时代都想好了。”李奥说，“我担心的却不是这个，而是我们自己。”
“你又比我多想了几步？”我说。
“不，这一次我走在你后面，就是想把事情解决得干净彻底。”李奥说，“你以为你想通了，但这事并不像学自行车，一次学会，终生不忘，但当你接触的到终极问题越多，这种虚无感会越来越强烈，就跟心魔似的，升一级来一次，我自己已经处理了好几回，这次是小母狼被佛法给困住了，其实也是我们的契机，她没有在华夏生活的经历，很难参悟，只能用梦境套梦境暂时稳住她，但是我们自己也要小心。”
“你已经遇到了好几回心魔？”我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也就是说，那几次短暂闭关，你都是去处理心魔的？”
“呵呵，岂止！”李奥似乎不太想提起这些，“反正你也经历了这些梦境，虽然是加速播放，但你的领悟应该比小母狼更高，慢慢体会就是了，灵魂这方面我走在你前面，你就照着我说的走就行了，物质层面现在靠你，反正已经有暂时无敌的外挂了，咱俩联手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无敌魔武双修了。”
“感觉还是跟不上你。”我摇头笑了。
“别介意，现在我们才算是各有分工，”李奥说，“我的境界你学不会，你的技能我也掌握不了，这才叫平衡。”
“你别说这两样本来该是你的就行。”我说。
“嗯，算了，都走到这一步了，还计较这些干什么，这个心魔早就被我捏死了。”李奥颇有些豁达。
借着这次梦境，李奥用以毒攻毒的方式治好了吉莉安的心病，也间接地给我们自己做了精神上的建设，总的来说，确实比提升桑塔斯和赛因斯学派更重要，因为只有我们找准了前路，他们跟上来才更稳妥。
至于配角跟着主角吃福利，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一套，也不用完全否定，重点是，他们要继续往前走，走到连我们都无法再领路的时候……
几句闲聊，解开了些许心结，我们也来到了五游侠的宅子。
稍一观察，院子里足足有十五个人，而且，其中有九个是已经觉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