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中，属于卿流风的黑色神识占据了大部分空间。衡尧的神识只剩下小小的一团红色，死死地守住最核心的位置。
她已经没办法、也无力分心去感知外界的情况。
卿流风的吞噬速度太快了，她先前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已废去太多精力。
一开始本是想要自爆丹田，奈何体内的星辰之力牢牢护持着经脉丹田，还不忘吸收卿流风带来的力量壮大自身，她实在不能控制丹田，只好让瑞丽娅帮忙杀了她。
传过话后，便撤回神识全力抵抗卿流风的吞噬。她的赌注算是落在了瑞丽娅身上，成或不成都只能等待结果。
只是这等待的过程太过煎熬，她的神识被吞噬得太快，快得她都不敢置信。
按说受到游戏世界规则影响的卿流风也不敢使出全部实力才对……不然他也没必要费心夺舍，借自己的身体躲避规则了。
衡尧对自己的本事有几分自信，即便修为相差极大，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至于败得如此惨烈。
直到现在。
她的神识所剩无几，被吞噬的速度反而慢了下来，衡尧甚至有余力分出一丝精力思索其中原由。
这一想，就想到了体内的星辰之力上。
星辰之力和瑞丽娅等人口中的神性是同一种东西，是她从星辉石中夺取来的。那一次，她不止获得了星辰之力，神识亦是大幅提升。
凑巧的是，她当时吞噬了大部分光线，只剩下最后一点的时候试图反击攻击自己的星光，于是被月清给弄了出来。
现在看来，所谓的神性、圣物，恐怕就是卿流风给自己留的后手，全都是他的力量。
那些力量即使到了其他人手里、身上，依旧受到他的掌控。也许瑞丽娅、西莫特斯、卡布泽尔以及三大圣殿的历任圣者，只不过是他随时可以轻松夺舍的傀儡罢了。
而她，也在夺取星辉石大部分力量的同时，成了一个没比傀儡好到哪儿去的人。
也或许，月清说错了，她在卿流风眼里从来都不只是一个普通月清界修士，她其实一直都暴露在卿流风的眼下，彼时星辉石的异变，是卿流风动的手。
至于到底是怎么发现她的……现在想那些已经晚了。总之，眼下衡尧剩下的这一点点仍能坚持的神识，是没有受到卿流风影响的神识，所以才能撑得更久。
幸运的是她能再撑一会儿，不幸的是，夺取身体控制权后唯一搭上话的人是瑞丽娅。瑞丽娅肯定会受到卿流风的影响，究竟能不能杀死她，得打个问号了。
“你意识到了。”一道声音从脑海中响起，就跟自己生出来的念头似的，衡尧差点忽略了它。
是卿流风……
还没来得及生出下一个念头，围绕着衡尧的黑色神识陡然聚拢，形成一双明亮的充满自信的双眼，仅凭那双眼睛就可以看出神采飞扬四个字。
衡尧感受到的却是无尽的压力，在这压力之下，她的神识边缘一点点的消散，然后黑色神识占领空出来的位置。
时间仿佛被拉长，衡尧的感受变得很奇怪，思绪变得迟滞，她无法再控制神识，忘了要做什么，也无法确定自己是谁，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块面团，被擀平拉长，然后一点点地截断。
断开后的“面团”直接从她的感知里消失，懵懵然之间，衡尧下意识想要卷起来，至少不要再被截断了。
“噢？竟然还有点意识！有意思，有意思！”
对于脑海里响起来的声音，衡尧没什么反应，只是本能地蜷曲，再蜷曲，直到一阵灼痛轰然袭来，每一寸感官都痛得叫嚣起来，她才被刺激得恢复了一瞬的意识。
这一瞬，衡尧只觉天旋地转，仿佛游离于九天之外，心境却是平和的，可惜没等她细细感受，就是眼前一黑，然后彻底失去意识。
识海中，最后的一抹红色在黑暗里闪了闪，随后变成白色，如同宇宙中一粒微小的星光，倏然没入黑暗。
同一时间，衡尧……卿流风睁开眼，眼底亮起一抹金色，那不是他眼睛的颜色，而是一道金光下落，映照出来的光芒。
金光穿过紧搂着他身体的焦黑尸体，那尸体便化作了灰，洋洋洒洒随风飘去，大部分落在了旁边十几岁少女的尸体上。
卿流风掸掸指尖的灰，无奈一笑。
还是慢了一步。
这无法掌控天道命数可真是令人无奈啊。
无碍，她想回来也没那么容易。
卿流风点了点额头。
“衡尧……姐姐？”瑞丽娅的声音里带着不确定和一丝怯意。
之前，她看着西尔维亚阻止伊莎，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庆幸，听着西莫特斯质问西尔维亚，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想。
然后，她再一次身体比脑子快，一边往衡尧那儿冲，一边念起了咒语。只因为西尔维亚喝下一瓶魔药，转身抱住衡尧，两人身上都燃起暗蓝色的火焰，那火焰给人阴阴冷冷的感觉，只看着都觉得莫名悲怆。
那火焰来得快去得也快，西莫特斯的金光落下时，西尔维亚已经变成焦炭，可衡尧却好像浑然无事。
不……也不算无事。
瑞丽娅由下至上扫了一眼衡尧的脸，她的下巴、嘴唇、鼻梁……快速略过眼睛，最后视线定在眉心上。
没记错的话，衡尧姐姐的眉心原本是有一道印记的，她能看清衡尧的脸后，记得最深的就是那道印记，暗暗想过等自己长大了也点一个，一定很好看。
而现在，那道印记没了，在她睁眼的瞬间，兀地消失。
还有那双眼睛……瑞丽娅不敢多看，那感觉简直比第一次见到衡尧时还要令她惊心，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像要跳出去一样。
“我不是你的衡尧姐姐，借她的身体用一用。”卿流风语调平稳，说出来的话有种理所当然的味道。
“喔……”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瑞丽娅愕然抬头，正好对上卿流风的双眼，脑中似有轰然一声，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怔愣一瞬，瑞丽娅低头恭敬道，“您愿意借用她的身体，是她的福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