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渊春有些错愕。
这话陆成晚曾经也说过的，当时她眼睛亮得像是万千星辰，声音软糯。
“傅渊春，你可真是个好人。”
原来同一句话，从同一个人嘴里说出来，时间错了味道也是不一样的。
他看着陆成晚熟练地操纵电脑，用手机拨通了不知道是谁的电话。
如果他没记错，这部手机给她时，里面只有两个人的手机号码。而现在，又多了谁的呢？
陆成晚从来都聪明，就像她之前说过的那样。
她不笨，只需要一点时间来成长而已。
傅渊春感受到了从心口蔓延出来的失落，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我发给你的邮件今天记得看完。”
陆成晚单手还在键盘上打着字说道：“一会儿我帮你整理一份名单出来，三天里按照顺序拜访。”
陆湛昀现在在父亲丢给他的小公司里当管理，平时清闲得很。
他已经按照陆成晚的指示，打开了自己的邮箱。
里面是公司股东大会的监控记录。
“这是什么意思？”
陆湛昀没明白。
陆成晚看了一眼傅渊春，背过身说道：“控制人心最简单的办法便是恩威并施，我来做这个奸臣暴君。”
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那些拿了陆家好处的人全身而退。
这些人的反应也全在她的推算范围之内。
京都的陆家手中掌握了大半的资源，又是做实业的。
能干脆利落地退股，再不跟陆家打交道，那除非是换一座城市甚至于换一个行业。
但显然，不管哪个选择也不是那些老家伙能折腾得起的。
最后也只会捏着鼻子暂时忍下来，藏在暗处随时等着给陆成晚乃至陆家一个致命一击。
可他们不知道是，陆成晚本就没打算做多久。
她能不管自己的名声、风险，追根揭底不过只是为了把陆家干干净净、完完整整地交给以后的家主，卸下重担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陆湛昀明白了，他喉头发哽，手指僵硬慢慢蜷缩在一起：“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用到我的，只管说就好了。”
“拜访礼物这方面，不需要我来指点你吧？”
陆成晚温声道。
陆湛昀笑了一声：“小瞧我？”
陆成晚挂断了电话，看到傅渊春冷着一张脸。
她心绪乱了半刻，很快调整好心情，脸上带着笑意问道：“傅总，接下来的议会您还要参加吗？时间快到了。”
……
正如陆成晚所想。
这群人吵得欢，可最后竟然无一退股。
这是对失控的不甘心，蓄意等着报复。
她含笑地看过那些眼睛，站起身在最后说着结论：“那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曾秘书，把我的企划书发放给大家。”
“今日的议会到此为止，感谢大家的配合。”
陆成晚作为一个小辈，连最后都张狂，没等着其他人起身就先一步告退。
“果然是从山里来的，没有一点教养，连最基本的尊老都不知道！”
“你跟这个野丫头计较什么教养？就她这样，我就看陆家最后能落个什么下场！”
这话里的阴狠藏不住。
苏野行叫来的秘书，嘱咐道：“带我去找陆董，说起来，她还欠我最后一次治疗呢。”
他摸着自己的双腿，余光看向还在椅子上坐着的傅渊春，像是自言自语，眼里带着笑意。
“看来陆董跟傅总谈得不太好呢。”
“苏总您刚说什么？”
助理听得不真切。
苏野行抬头，笑道：“没什么。”
天色傍晚。
外面红霞片片，陆成晚喝着清茶写着人名单，总有种身在云雾中的感觉。
“请进。”
陆成晚听到敲门声，喊了一句，顺势把文档关上。
苏野行被推进来后就让助理退下了，主动说道：“今天你表现得很好。”
“看来你当初说得没错。”
“什么？”
陆成晚站起身来朝他那边走，说道：“刚刚我还在想让曾秘书留你一下，不是最后一次治疗还没做吗？今日我正好带了针。”
苏野行那双细长的眼睛弯弯，笑道：“难为你这么忙还记得我。”
“我是说，你从头到尾都不想要陆家的商业。”苏野行说道：“陆家是真的要出一位京都名医了。”
陆成晚想着经历过的场面，低头去揉他的双腿，打趣道。
“我一早就这样说，可总是没人信。”
“我信。”
苏野行看着她乌密的头顶，他想，这女孩儿都经历过什么，才能有今日的做派。
干脆、果断，有勇有谋，坚守初心。
不管是哪一条都是少有的品质。
这对于埋藏在心底的收藏癖者，简直心动，恨不得现在就摆在展柜里。
“我让乌南去你身边，一开始是想拐你来我公司做明星的。”
“是吗？”
乌南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表示。
苏野行轻叹了口气：“当然。她耗尽心血写的剧本始终缺个女主角，我觉得你很合适，不管是形象还是气质。她这人对角色塑造很吹毛求疵，这么多年总是选不出来。我也不想她的成果被埋没。”
“另外，你太合适站在聚光灯底下了。”
“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这样想。”
“你是个很有魅力的人，越了解就越上头。”
苏野行说到这儿，摊了摊手：“但我还是有些怪罪你的，大概是因为你太吸引人了。你没被带回来就算了，还拐走了我的金牌编剧，我认识她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她翘班。”
“谢谢你的夸奖。”
陆成晚检查到脚踝的位置，松了口气说道：“你这腿恢复的很好，比我预计还要好。”
“至于阿南，你可以当面劝她去工作。”
陆成晚回头将电脑上的文件拷贝，准备带回家继续整理，她歪了歪头，轻巧地说道：“因为她同我住在一起，我问过了，可以带你去治疗。”
苏野行抿着唇笑。
连傅渊春家都搬出来了，乌南还是做了件好事。
毕竟每次去时要顶着那人的目光，实在有些不好受。
“那就麻烦你了。”
傅渊春正在公司门口等着司机把车开出来，他随意地打量着，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一辆宾利上。
苏野行伸手挡在车门边缘，陆成晚弯腰坐进了后车座。
她回头笑着，唇齿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苏野行似乎被她的话逗乐了，连连点头。
傅渊春烦躁地摸出来兜里的烟，刚要点燃就看陆成晚的视线越了过来，他手一抖。
当年上学被老师抓住抽烟他都没害怕过，可这一刻，他下意识地将烟掰成了两段。
也不知道她看没看见。
就算看见或许也不在意了。
因为只是一眼而已，她就别开了脸，继续跟苏野行笑着。
真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