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总管，郑某对皇上一向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这造反的帽子，下官可担当不起啊！”
这是郑参的声音。
“季总管，您看——这些都是莒州浴血杀敌的将领。他们听说陛下身边有妖女迷惑圣听，而且此妖女还是仇国公主，个个义愤填膺，下官实在是阻拦不住啊！”
“郑大人，那……他们的意思是？”
季总管身为皇宫总管，啥人没见过？他是最看得出眉高眼低，善于见风使舵的。
如今，听他的声音里少了倨傲，多了谦恭。可以想象得出：外面的阵仗，让他感觉出有些不对劲儿。
“季总管，这些将领们要亲自面圣，求陛下诛杀妖女，为我们安王和死难的将士报仇雪恨！”
“这个……”
季总管望了望来势汹汹的将士，他们身上的佩刀闪闪晃眼。
季总管脑袋缩了缩，委婉地对郑参说：
“郑大人，就算要面圣，也不能手持兵械，蜂拥而来，这——不是对陛下不敬吗？”
“唉，下官也劝了，只是……阻止不了啊！”郑参撇清说，“您听他们说……”
接下来，就响起如同巨浪翻涌的呼喝声：
“我们要面圣！诛杀妖女！”
“为安王报仇，为死难的将士们报仇！”
“妖女不除，国无宁日！”
“不杀妖女，我们绝不回去！”
“陛下——莒州将士们请求陛下，诛杀妖女——”
……
郦允晟在房间里听得清清楚楚。
“岂有此理！这是郑参带着将士，兵谏来了，要逼朕杀你。”
他往宛儿脸上扫一眼，说：
“这次离京，带的侍卫不多，这下算是……走到他们的地盘了？你在房里别出去，朕自会处理。”
郦允晟健步走向房门，打开了门栓。
“郑爱卿，”
郦允晟大大方方地迈出了房门，目光落在郑参脸上，问道，“何事如此喧哗？”
宛儿悄悄走到窗前，从窗缝里往外察看。
只见府衙的庭院不远处，黑压压地站满了佩着刀剑的将领。
他们被侍卫拦住，正愤激地抗议着。
郑参一人过来了，在房间外面，躬身跟郦允晟讲述事件的来由。
这时，就听见郦允晟对郑参说：
“爱卿是莒州的知州，难道连属下的将领，都无力约束吗？”
“陛下，下官惶恐。”
郑参忙拱手谢罪道：
“平日里，这些将领也都服从下官之命。只是今日细作所讲之事，激起了将士们的愤怒，他们所请之事，也是出于一片忠君爱国之心，陛下明鉴。”
郦允晟抬眼望了望不远处的将领，对郑参说：
“朕初到莒州，对于安王一事尚未查明。你先让这些将领回去，待朕查清问明，自有道理。”
“这个……”
郑参低着头，眼珠往左右逡巡一遍，面上现出为难之色：
“陛下，这个话，下官跟将领讲了多遍了，可他们听说妖女惑君，必除之而后快！请陛下顺应民意，立刻赐死妖女，以安众将之心！”
郦允晟脸上笼罩了阴影，眼底有戾气一闪而过……
“郑爱卿，他们这是——想要逼迫朕吗？”
郑参赶紧施礼道：
“陛下，下官料他们不敢逼迫陛下。他们只是向陛下请命！”
郑参话音刚落，那些将士便都单膝跪地，齐声说道：
“请陛下诛杀妖女，为国除害！”
郦允晟望望那些将领，又转脸看看郑参，问道：
“不知众位将领口中的妖女，指的是什么人呢？”
郑参一抱拳：
“指的是随陛下同来的假淑妃——天启国公主南宫宛儿！”
郦允晟冷冷地一笑，道：
“不过是细作的反间之计，爱卿和众位将领都信以为真了？淑妃乃是小皇子的亲娘。爱卿莫非以为，朕连自己枕边的人都会认错吗？”
郑参脸上现出惊疑之色，他一时语塞了。
郑参是何许人也？
他乃是颜崎的表兄之子，颜崎的表外甥。
他这莒州知州一职，还是颜崎保举，给他铺就的前程。
前些日子，郑参收到颜崎的密信，信中对他详细交待了一番。
其中，特意提到说：
陛下身边的淑妃，是天启国公主南宫宛儿，使用人皮面具假扮的。
颜崎在信中告诉郑参，说陛下到莒州时，身边一定会带着那个假淑妃。
他让郑参想方设法，哪怕使用兵谏也行，一定要逼迫郦允晟杀掉南宫宛儿。
信中三令五申：“绝不能让南宫宛儿走出莒州城。”
颜崎做事素来严谨，滴水不漏。他应该不会弄错淑妃的真实身份。
可眼下……
郦允晟是不知淑妃的真实身份，还是明知而故意袒护呢？
郑参的眼珠儿又逡巡一周。
“陛下，那南宫宛儿诡计多端，只怕陛下被其蒙蔽。而且……这样的说法，恐怕也难让将士们认可。要不，这样吧——”
郑参小心翼翼地说，
“陛下让这个淑妃出来，微臣让几个将领亲自察看。若她脸上并没有人皮面具……”
“放肆！”
季总管喝止道，
“陛下的妃嫔，岂能让那些粗人察看？郑大人，此言不妥当吧！”
郦允晟面沉若水，嘴唇紧紧抿着，嘴角处现出一丝眼严厉。
郑参心想：
“骑虎难下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也没有退路。”
因此，郑参拱了拱手，告罪说：
“陛下息怒，总管大人息怒。下官也是逼不得已。不这样做，将领是不会离开此地的。”
那些将领又异口同声地呼喝道：
“请陛下诛杀妖女！”
“要不……”
郑参斟酌着，说：
“就请淑妃身边的宫女动手，请季总管、下官一起察看，陛下以为如何？”
庭院里站的将领听见这话，纷纷嚷道：
“请陛下恩准，查验清楚！不杀妖女，臣等绝不回去——”
“对！咱们在边境流血，妖女却蛊惑君王，这岂不是人人自危？！”
“陛下不答应，咱们冲进房去，杀了妖女，再向陛下请罪！冲——”
那边，将领与侍卫开始冲突，眼看就有控制不住局面的危险。
郑参看上去一脸焦急，忙又劝谏郦允晟道：
“陛下，请速做决断，以免酿成事端！莫非陛下被这妖女迷惑，不忍下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