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正醉醺醺的穷人。大抵是伏特加的酒精彻底麻醉了他的大脑，这个瘦削到极点的佝偻着的小老头踉踉跄跄，扶着锈迹斑斑的钢铁大门往骨银大银行的白骨大厅走来。
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上没有诡异生物的味道，相反，带有浓烈的物质界气息。看来，那是一个因为屏障减弱而从物质界误入诡异界的幸运儿。
要是他出现在其他的地方也就罢了，大多数诡异怪物都是残忍嗜血的存在，断然没有放过这种脆爽小甜点的理由。但他出现的位置实在是太好了，一个不会轻易处死客户的地方——骨银大银行。
小老头手里握着伏特加的瓶子，周围环境的温度属实有些低了，小老头伸手搔了搔头顶的白发，嘴里呵出悠长的因低温而形成的白雾，他喝的实在是太醉了，竟然不知道游荡来了个什么地方。
他从来没在圣彼得堡或者周边的其他地方见到过这样的建筑：由不知多少普特的钢铁铸造的大门遍布锈痕而对他敞开，深灰色布满各种怪异花纹的花岗岩地砖隐隐泛着幽蓝的色泽。
从入口向内望去，高耸的穹顶大的吓人，半老的老头勉强直起身子，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看到远处的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怪异人形，而是先去看高大的穹顶。
可是令他失望的是，穹顶上全是洁白一片，除却那些高高钓起的铁笼子之外，没有壁画，没有彩色的玻璃，也没有什么古老神圣的浮雕或砖雕。大厅里耸立着一根根巨大的白色骨架，像是巨型的象牙，又像参天的某种生物的肋骨。上面同样布满着各种各样的古怪花纹，看不出什么名堂，但总给他一种阴冷沉闷的感觉。
这里长得像是一座教堂，可内里完全不是教堂的模样，倒像是地狱的场景。
穹顶笼中好像关押着什么东西，里面有幽蓝色的，也有淡绿色的什么东西，看上去像是一团迷雾似的，一群群一片片的在笼子里游走，好像还发出些凄厉的哀嚎，正散发着光芒。只可惜穹顶太高，看不太清晰。总之，这栋古怪的建筑给他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白发老者的醉意醒了大半，看着这栋几乎与地狱的描述一般无二的建筑，瘦削的人形顿时吓得一个机灵，颤颤巍巍跪倒在地上。
而直到这时，他的目光才终于放平，看到远处的柜台前面，一袭黑袍的高大人形，手里握着一把做功考究的竹节手杖，与一位相较起来矮了三头不止的肥胖人士。同样是一身黑，却是样式新颖的燕尾服，顶着一件高耸的绅士帽。
误入诡异世界的老人勉强松了口气，看来这怪异不详的地方还是有人在的。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用空闲的那只手在胸前不停的比划祈求神明祈祷的符号，然后抬腿缓缓朝有人的方向走去。
可是，没等他走几步，老人刚刚扬起的微笑便僵在脸上，因为醉酒而红润的脸颊霎时变得一片煞白。那哪里是两个人！
分明是两只狰狞恐怖的怪物！
“魔！魔鬼啊！！！”
衣着破烂的小老头瞬间被他认为成魔鬼的两只诡异吓瘫在地上，左手攥着的伏特加酒瓶轻薄的瓶摔在地上，摔得稀碎。仅剩瓶身四分之一的酒液迸射的到处都是，但更多的是溅射到他的脸上和衣服上，弄得他满身酒气。
“别过来！别过来！真神保佑，真神保佑！神啊，我这一辈子都没做过什么坏事，你怎么能让我碰上两只魔鬼了呢？”
“是因为我喝醉了两次酒嘛，还是因为我没有保护好漂亮的瓦莲娜小姐，让她不得不嫁给一个喜怒无常的地主？神啊，你为什么这么惩罚我......”
然而还没等高布赛克这边对他做点什么，这个衣着破烂的穷困老者就先自暴自弃的抱头痛哭起来，好像认定自己要被魔鬼抓取，在地狱里接受永远的奴役与惩罚。
“那就是我说的，无月之夜偶尔会遇到的惊喜，巴维尔。”
身材高大的高布赛克嘶哑的声音在愣神的巴维尔的耳畔响起，祂刚被这古怪的老东西吓了一跳，那着实是一种不符合诡异世界生态的表现。
“那是......什么东西？”
“物质界的人，偶尔会有些物质界的幸运儿透过无月之夜期间短暂削弱的障壁穿越过来，不过其中大部分不会全须全尾的回去，即便被物质界召回，通常也会将这个世界的遭遇当成做了一场怪异的噩梦。”
高布赛克向巴维尔讲解道，在诡异世界的习俗中，无月之夜遇到这些异界来客意味着幸运——遇到的诡异平白多了一顿美味的血肉宴飨。但在高布赛克眼中，这个幸运又不幸的来到祂身前的白发老头，身上具备着更大的价值。
“外来人，收起你的泪水吧，这里是银行。”
贪婪之王在说话时悄然融入一点点言灵之力，跪地痛哭的白发小老头顿时感受到自己的身前不听使唤的站立起来，已经流下眼眶的泪水又沿着泪痕回到原来的位置，不能自已的看着一步步逼近的高大羊头怪物。
山羊在他的故乡是邪恶的象征，看着顶着一只修长犄角的山羊人向他靠近，饶是被高布赛克的言灵控制，他的躯干仍然在难以自已的瑟瑟发抖。
“撒旦！魔鬼！别靠近我，别靠近我，我身上什么都没有，我没有钱，也没有农奴和田地，我只是一个连自己都不太能养得起的下等文官，我还欠着债务！魔鬼，饶了我吧，饶我一条命吧！”
白发老人的两只瞳孔几乎要缩成针眼大小，冷汗止不住的从鬓角向下流淌，淌过他凹陷的脸颊，直至尖的叫人可怜的细下巴。
这个可怜的人儿有多瘦啊，要是除却身上破烂但还算厚实的衣物，恐怕早已瘦到皮包骨头的地步。
“先生，我已经提前说过了。”
“这里是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