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繁阳亭，荀文若
建安十九年，元月。
二十七岁的曹丕带领着一千白马义从跟随着曹操来到了繁阳亭，南线的局势越来越紧张，孙权和刘备的联盟非常牢固。
刘备自建安十六年入蜀，在诸葛亮和张飞的辅佐下势力极度扩张，赤壁之战后三足鼎立的局势悄然在华夏大地上形成。
此番留守在邺城的人选是临淄侯曹植，曹冲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在一年的明争暗斗中，曹丕和曹植两兄弟的矛盾越来越多，双方大规模的冲突行将爆发……
“公子，丞相已经先行前往濡须口了。”司马懿急忙来到曹丕的营帐内说道。
“我对这件事早有预料了，让我带兵出来无非就是督运粮草，我不在邺城，子建才能趁着这个机会扩张势力。”曹丕轻描淡写地说道，临摹钟繇书帖的手根本就没有停下来。
“公子啊，你怎么能不着急呢？丁仪现在已经把手逐渐伸向邺城大学当中了……”司马懿看着曹丕云淡风轻的样子焦急地说道。
“急也没什么用啊……谁知道我们会在这里待多久，若是前方一切顺利，咱们可能连扬州人都见不到，就要返回邺城了。”曹丕自嘲地笑了笑，语气颇为无奈。
“我现在就传信给季重和彦才，让他们盯紧监察司的动作……咱们可不能连邺城大学中的学生都守不住。”司马懿长叹一声，转身欲要离去。
“仲达……你之前说过的事情我同意了。”曹丕轻轻地点了点头。
“唯。”司马懿露出了一丝微笑，曹丕早就该如此了……
“替我给叔修兄和长文写一封信，让他们帮我照拂好邺城当中的校事们。”曹丕补充道。
校事府在曹丕入狱后，一直都在邺城之争中处于下风，司马懿早就希望校事府可以重新在邺城夺回曾经的势力，无奈曹丕一直在奉行曹操的命令，没有暗中恢复先前的安排。
春日来临，在故乡之外捱过又一个冬天的十万曹军在曹操的召集下一路南下，孙权大军早就在长江南岸严阵以待。
曹丕百无聊赖地待在繁阳亭消磨着时光，很快就见到了来访的故人。
“我已经很久都没见到五官将了。”荀彧看见沉迷临摹字帖的曹丕微笑道。
“荀令君怎么来了？”曹丕放下毛笔大惊，他将荀彧请入了营帐之内，心中生出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我是来顶替公子守护运粮之道的。”荀彧淡淡地说道。
“令君这样做，只会招致丞相的怒火……我在这里待着，他才会安心。”曹丕无奈地说道。
荀彧多次反对曹操进位国公，这是曹丕最不想看到的情况，现在荀彧又公然违逆曹操的意思来替代自己，曹丕不知道曹操现在会不会已然对荀彧起了杀心。
“我是一个快要没用的人，自然要在被明公彻底放弃前发挥一下作用。”荀彧端坐在侧席，接过曹丕递来的茶水轻声说道。
“……文若先生还是不愿听从我的意见吗？”曹丕不甘心地再次询问道，荀彧若弃官，曹丕就能保全荀彧的性命。
“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明日就出发吧。”荀彧笑着说道，“丞相已经同意你前去参战了。”
“我不会扶持那个孱弱无能的天子，文若先生应该知道的吧，我曾在弘农游历时，他可派了不少的刺客前来暗杀我……”曹丕一转和善的面孔板着脸说道。
“我知道……汉室基业是个已经快要破碎的瓷盘。”荀彧悲伤地叹气道。
“那先生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我不是先生期望的人！”曹丕不解道。
荀彧没有应答，长久以来，他只是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欺骗着自己，明明那个虚无缥缈的希望早就已经看不见了。
“……我希望文若先生不要再忤逆丞相的意思了，我不会那样做的，永远都不会！”曹丕故作冷漠地离开了营帐，他希望荀彧能够明白，坚持是没有意义的，自己也不是他值得托付的人。
荀彧望着曹丕离去的背影怔怔地望去，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狂笑着坐到了地上。
“君非君，臣非臣……”
……
曹丕立刻带兵前往了濡须口，他只想赶紧见到曹操并为荀彧求情，按照历史进程而言，荀彧马上就要被曹操赐空食了……
大雨浇灌，道路泥泞，通往巢县的桥梁被大雨冲塌，在抢修的关头，司马懿缓步来到了曹丕的身边。
“文若先生死意已决，公子这么做只是徒劳……”司马懿叹道。
“我从不乱应承别人的请求，你觉得我像是替他匡扶汉室的人吗？”曹丕狠狠地说道，他只想荀彧这样真正的有才德的君子活下来，发挥他真正的价值，而不是坚持着狗屁不如的汉室。
“令君怎么会看不清楚呢？他长久以来支持公子，早就明白了公子的抱负。”司马懿轻声说道。
“那他究竟想要干什么？是为了让我愧疚吗？还是他觉得，为我而死，我就会改变了……”曹丕气愤道。
“令君应该是觉得丞相……不是那个人，而公子才是。”司马懿模糊地说道。
“你把话说清楚！此处就我们二人！”曹丕不悦道。
“公子当得天命，文若先生想用自己的死来完成公子的抱负……但他只愿做汉臣。”司马懿无奈地解释道，皇帝二字他是怎么也不愿说出口的。
曹丕沉默不语，司马懿见状后直接阐明了自己的观点。
“荀令君希望天下太平，希望百姓安居乐业，希望汉室国祚绵长……若其三未能尽数满足，他便要舍其一而保其二了，这应该就是荀令君做出的选择。”司马懿沉声说道。
“妈的！为了这个放弃那个，为了那个放弃这个……人都死了，那些狗屁坚持和名声还有什么意义？”曹丕破口大骂，对于这种执拗的忠诚和远见，他还是秉持着生命至上的观点。
桥梁修好，曹丕驾马朝着巢县一路飞奔而去。
“活了一把年纪了……就不能全都要吗？动不动都要死，你们这些古人真是让人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