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戚尧看着江宁的样子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没能忍住问出了声。
“嗯？”江宁的脸上露出了和年龄完全不符的天真好奇，“我怎么了？”
老实讲，要不是江宁顶着这样一张称得上俊俏的脸，戚尧多半会觉得有些恶心，可现在看他，实在是只想发笑。
“没事就好。”戚尧说着，视线移向了江宁手上的报纸，“连凯的文章登出来了？”
江宁把报纸递给她，趁戚尧一行行浏览文字的时候，偷偷做了个昂头挺胸的表情，满脸都是迎着阳光生长的春风得意。
戚尧时不时点头：“连凯的文笔不错啊！你看这段……”说着抬头去看江宁，一句还没说完的话直接噎回了嗓子眼里。
“你这……干什么呢？”戚尧眼瞧着江宁这副下一秒钟就恨不得摆出站在船头迎风起航动作的样子，彻底无语了。
“可能要起范儿跳舞吧！”一旁排排坐吃早餐的潘雅欣和东子对视一眼，到底没能忍住哈哈大笑。
即便是想要炫耀如江宁，这时候也难免觉得有些尴尬。勉强嘿嘿两声，江宁抬手揉着后脑勺，老老实实跑到一边练功去了。
这样也好……戚尧不远不近看着江宁。
虽说还是难免皮了点，可眼见着他脸上那份从容的笑意，和从前那些迫于无奈的苦笑完全不同，戚尧便知道，没有什么事情再能轻易把江宁打倒，这样就好。
这样……挺好……
江宁终于知道了网上那些消息的时候，刊登着连凯那篇文章的报纸已经进入了小城里绝大多数上班族和老人的视线。
或过于忙碌或死板老套的生活，让这些人根本无暇关注网上的连番争吵骂战，他们对前一阵子的“渣男江宁”一无所知，倒是对这位在逆境中靠着真才实学强势存活下来的“励志江宁”充满了好奇。
报刊发行的第二天恰好是周末，爆笑汇因而第一次迎来了对剧场完全陌生的全新观众。
再加上靠着这些天的当街撂地和口口相传积累下来的半熟面孔，爆笑汇自视频事件发生过后，第一次出现了全场满座的可喜情形！
江宁站在台上看着观众席中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每一双或期待或审视的眼睛仿佛都在同一时间燃起了丝丝暖意，穿越人海而来，融进了他的血肉骨髓，让他信心充盈、再无畏惧！
戚尧站在后台门边，透过挡帘的间隙看向台上明显红润了眼眶的江宁，从未如此觉得感同身受过，戚尧知道，独属于江宁的那份日渐稀薄的舞台荣誉感，彻底回归了！
潘雅欣乐呵呵地站在挡帘另外一边，想着该为这历史性的一刻留下些影子，直接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悄悄举出去几公分，趁着观众哄笑鼓掌的时候拍下了视频，直接同步到了网上。
杭州，萧山国际机场。
石明亮刚刚落地开机，手机立马响起了消息提醒。
发信人是个陌生号码，石明亮努力辨认许久，总算是认出对方应该是几次合作的水军头目。
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事情已办成。
石明亮面无表情地检查起水军们的工作，果然像对方说的一样，网上出现了关于江宁的新一轮争议性骂战，不知情又偏偏喜欢对别人评头论足的网友着实不少，打压江宁的势头正盛。
呵！石明亮不免冷笑，果然这世上少有雪中送炭，多得是落井下石！
他就不信，江宁还能像是打不死的小强？不过就是个本就不火的底层演员，又有多少人会真心关注他的死活？
石明亮手机入兜，安心离开机场。
爆笑汇演出继续的同时，老城文化局办公地点，最里侧一间不大不小的办公室。
一个发色花白戴着老花眼镜的男人端着半旧的茶缸，逐字逐句看着桌上的报纸。
在副版正中央的地方，一个加黑加粗的标题赫然醒目——
以技为翼，青年相声演员逆风翻盘！
记者连凯，名字很新，他并不熟悉，想来是个新人，不过文笔不错，新闻点选取的也很有新意。
但凡有些才华的文艺工作者，大多已经去了南方发展，这座小城里已经许久没见过这样新奇的报道了！就连他身处的文化分局，也慢慢形同虚设，差点让他以为自己成了半个闲散人员。
遵从传统撂地揽客？这么年轻俊俏的演员，居然还有这样的能耐？可真是太不容易！
这和前一阵子那个打破传统在网上传播传统京剧艺术的女老生，还真是有的一拼！
这两者里总归要有一个人被设立成正面典型，强推起小城的文化氛围，估计到那时候，就算以他这把年纪，没准儿也能破格提拔，离开这个该死的小地方吧！
再等等，再看看……男人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嘴角露出了满足的笑意。
连续多日的努力，爆笑汇的生意总算是缓慢地走回了正轨，虽然没办法像现在的坤伶社一样保证日均七到八成的上座率，但相比于视频事件刚出的时候已经能让人非常满意。
江宁一行人有些日子没去食客来仪看马老爷子了，正好现在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几个人约着晚上带着袁老爷子一起过去看看，顺便也让两位老人认识认识。
没有夕阳红，多个老哥们也挺不错。
谁也没想到，两个原本没什么交集的老爷子对坐在一起时，竟然让旁观者有了一种老人正在照镜子的搞笑错觉。
同样的白色背心，同样的手摇蒲扇，同样半秃的脑壳，同样老神在在的神秘笑意……
四个人排排坐，视线在两个老爷子身上来回不停。
还是一脸呆滞的潘雅欣最先忍不住，强忍着笑意看向了相对更熟的袁老爷子问道：“老爷子，您确定自己没有个失散多年的老兄弟吗？”
两个老爷子同时一愣，各自哈哈大笑，随口骂了潘雅欣一句臭丫头，直接站起身，勾肩搭背地走出门去找乐子了。
江宁笑眯眯扭头看戚尧一眼，忍不住深深感慨：“自从出了那件视频的事儿，老头儿还是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