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晓天不懂戚尧的意思，但他还是微怔一下，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是的，是不能选择的出身。”
戚尧垂眸笑笑，一瞬间轻松下来，心里那种复杂的疑惑感转眼不见。
在陆晓天没说那么一长串的“前缀”之前，她的的确确是想知道的，她想，这大概是为人一场再正常不过的纠结，明明早已经百分之百信任了自己身边的人，在旁人提起的时候还是想亲耳听到些什么的。
可是，在陆晓天做了那么一长串的铺垫过后，她忽然就不想知道了，心里被陆晓天满满填充进的疑虑紧跟着就轻飘飘飞走，像是消失在了天外。
既然原本就是不能选择的，远别于那些自我选择的灰白或是黑暗，那么，就算江宁身上尚且有着她还并不知道的神秘，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不是都已经从陆晓天嘴里确认过，江宁仍旧还是她心里的那个江宁，从未自行选择过被外物沾染，干净清澈，永如少年吗？
而她从最初的简单喜欢，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依恋的，不就是那个干净清俊的少年吗？
“既然是这样，”戚尧嘴角浅淡的弧度逐渐放大，“那么，我就不去听了吧？我有选择不听的权利，是吧？”
陆晓天一阵呆滞，半晌回神：“当然！”
“那就等他什么时候想对我说，我再好好去听他说吧！”戚尧转眼笑靥如花。
看着那张明媚的笑脸，感受着那张笑脸之下纯净如孩童的干净善良的心，陆晓天想他总算是彻底明白，本也够得上优秀两个字的自家师弟，究竟是为什么会把眼前这姑娘放在心底最柔软的那个地方了。
同样优秀也是同样敏感的两个人，漫长这一生，要真能有这么个人一路相伴，倒也算得上不枉此生了吧......
一旁已经憋闷了半天的潘雅欣，撇着嘴皱着眉瞧着身边身前这两个人，无论如何都不明白这俩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可既然是戚尧说的、是她自己做的决定，潘雅欣一定会支持她到底。
可关于东子的事情......
“陆晓天，”潘雅欣嘟囔起来，“江宁我不管，东子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从来都没跟我说过出身什么的？这些你都知道是吗？”
陆晓天从和戚尧的对视中抽离，立马像是从缥缈迷蒙的境地重新踩回了人间的土地上。
虽然可能不太礼貌吧，但陆晓天就这么转向潘雅欣，还是不受控制地扯扯嘴角，笑了一下。
这两个姑娘，完全就像是一件事物的两个极端，一个让人不自觉的就不敢轻视随意，另外一个，却是哪怕只听她说一句话，就觉得轻松又愉悦。
这种类型的潘雅欣，倒也真是和憨厚喜感的东子十分相配。
“我猜，他肯定不是故意瞒着你的，”陆晓天用力抿了抿唇线，多少带着些苦笑，“他不算有什么故事，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东子他，是师父从福利院领回来的孩子......”
潘雅欣脸上原本的表情彻底凝滞，就连一旁的戚尧，都不由自主挑了挑眉，轻薄的嘴唇惊讶到张了又合。
那个脸蛋圆圆肚子圆圆整个人看上去圆圆的自带喜感的小胖子，时时刻刻都带着笑意，心甘情愿在舞台上为江宁做配，为观众们奉献欢乐的东子，居然是个孤儿？
“你这人......怎么造谣呢？”潘雅欣说话间，声音越来越小，嘴唇止不住地颤抖，她不想去相信，可是一想到那个无论做什么都会第一时间向自己汇报的胖子，她又不得不相信。
“东子来的时候，我已经从爆笑汇离开了，可知道了有这么个人存在，我又比谁都好奇，那之后就特意查过，他真的是师父从福利院领回去的，据说他还没有记忆的时候父母就已经离开了，哦对，如果我消息没错的话，他的父母应该是烈士！
师父怎么和他认识的，我不清楚，但我印象很深，怎么说呢？东子从小给人的感觉，就不像是那种特别标准的很可怜的孩子，他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沉稳，这是出身决定的，但与此同时，他又比其他很多孩子都要乐天，从小就时时刻刻都笑眯眯的，完全看不出缺乏陪伴。
我猜想他绝不是故意隐瞒你这些，而是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一个人自成一家，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再加上他现在从事的这份工作，他骨子里应该没有太多自卑或是悲伤的组成部分，就算是有些地方缺失了，可能，也早已经因为遇上了你而被自然弥补了吧！”
陆晓天不是东子，他所说的这些，客观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主观的地方、有关于感知的地方或许多少有些不准确，可戚尧这么听下来，视线在陆晓天和潘雅欣身上各自流转过，却是莫名觉得，他怕是已经完整分析过了事情的全部。
江宁的情况或许会有些复杂，可东子不是。
他没有主动把这些讲给潘雅欣说，一定不是因为刻意的隐瞒，而是早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习惯了一个人。
他活了这么多年，所有的自卑感都只用在了潘雅欣一个人身上，可那也绝不是因为出身因为先天，而一定是因为，在他的世界里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人、这样的事。
爱情是一份特殊的情感，那让他很陌生，或许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然而一旦确认了心上姑娘的心意，那包含游移不定、自卑无措的一切负面因素在内的情绪，都必然会荡然无存。
潘雅欣的面部表情快速的变化，戚尧想，她一定正在经历一段陌生却又异常神奇的心路历程。
与此同时，戚尧又是完全无兆的，忽而就想起了袁老爷子。
戚尧想，无论是江宁还是东子，能够在这么多年以后，长成如今这副快乐而优秀，且即便是在正面扛下了人世间所有黑暗压迫后仍能勇敢不弃的样子，袁老在其中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