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那质问声过于突兀，以至于所有的掌声尖叫声全都戛然而止，台下的观众们先是仰着头和台上的江宁大眼瞪小眼，紧接着就是哗然一片，开始各自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因为过于清晰，寻找来处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台上的江宁和东子跟随着观众们的视线，一道看向开腔那人。
那男人年纪不算大，头发极短，看上去很不舒服，一双眼睛大却短，整体形状看上去偏向三角，此刻正满脸挂着古怪笑意，明显不怀好意地盯着江宁看。
江宁眯紧眼睛，心说这人看上去怎么这么眼熟呢？
台上的沉默并没有持续过太久，江宁只觉得东子在一旁拉扯着他的袖口，他回头去看，东子的眉心已经皱成一团。
“是不是......闹场那人？”东子小声嘀咕。
江宁微微张了张嘴，视线再次锁在那人身上时总算是想起来了，他可不就是最开始去到坤伶社捣乱，后又故意来爆笑汇闹场的那个职业场闹吗？
江宁原本微皱的眉头自然放松下来，追锁在那人身上的视线却是一瞬不移。
这么算起来，爆笑汇跟那人，也算得上是新仇外加旧恨了吧？别说他和东子做不出当场翻脸动手的事情，就算真的做了，也总在情理之中不是吗？
江宁挑了挑眉，冲那人笑笑：“这位兄弟，好久不见哪！”
男人依旧怪笑，眼见着这么多人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不但不觉得难堪，反倒像是极为享受，又努力直了直腰板，原地站起身来，歪着脑袋去看江宁的同时，直接高扬起了半边嘴角。
“江宁，我看你肯定是认错人了！”
东子原地翻了个白眼，估摸着那人到底是要怎么表演。
“你应该没见过我才对，我是你众多粉丝群组里的一员，喜欢你的时间也不短了，要不是你这次做的事情太让人失望，我没准儿会一直喜欢下去才对！”
江宁无可奈何，心说这人厚脸皮和会表演起来，还真是让身为演员的他都自愧不如......
实在不知道该回些什么，江宁索性点了点头，轻声“哦”了一句。
“哦？你就是这种态度来面对粉丝的？除了‘哦’，你就没什么话想跟我们交代的吗？眼看着冲进决赛了，多少人在关注着你们，多少人在为你们加油啊？说退赛就退赛了，连个招呼都不提前打一下？你觉得这合适吗？”
说得还真挺像是那么回事的，江宁在心里想着，表面上依旧无波无澜。某一瞬间他突然就想到，这个样子的自己，似乎和他的尧尧越来越像。
看来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会越来越像的不仅仅是长相，性格、处世态度也是同样。
想到这里，江宁的心情突然就像是有阳光斜斜的晒了进来，再怎么负面的情绪也躲不开阳光的照耀。
男人原本不想轻易暴怒的，可此刻看到江宁唇角那莫名其妙浮现的浅笑，再想起当初被从剧场赶走的经历，男人陡然火了，随即心火上涌，破口大骂：
“去你妈的臭戏子，就拿这种态度对我，对你的粉丝们？怎么了？明明做错的事情，连个答案都不能给大家？怂了就是怂了，怕了就是怕了，你因为害怕中途退赛，让那么多的人失望，认个错能怎么样？会要你的命？”
这话一出，又是一片哗然。
观众席间，所有观众们先是交头接耳讨论着什么，随即在某一时刻同时沉默下去，同时向舞台上的江宁投去目光。
在所有人的注目中，江宁面色不改，清俊依然。台下那男人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台去给上江宁一拳，不为别的，就为他那讨人厌的淡然，惹人恨的干净！
凭什么？凭什么江宁就可以一直这么干干净净活着？凭什么江宁就能拥有那么美满的人生，被这么多的人喜欢，他就只能一直活在黑暗里，过着这种蝼蚁硕鼠一般的生活？
他要毁了他，他就是要毁了他！这一次不为别的，不为谁打工，就是要毁了他！让所有人都看见，哪怕是江宁这样看上去干干净净的男人，也会有恐惧的一面，也会有因为恐惧而辜负别人的期盼，甚至放弃自己前程的时候！
“是，我承认，”某一时刻，江宁突然开口，“我承认，我是怂了，也是怕了！”
最掷地有声的语气，说着最软弱不堪的话语，可不知怎的，那男人完全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喜悦，相反的，他满心满眼都是怀疑。
为什么？为什么哪怕是说了这些话，承认了这件事，江宁依然还能这么的坦荡？坦荡到，好像那个因为恐惧而放弃决赛、放弃冲击冠军资格的他根本就不是个懦夫，不是个背叛粉丝们期盼的叛徒？
观众席间沉默一片，人们仰头望向那个曾在他们心中无所不能无所不为的男人，不知怎的，只觉得内心深处某个最最柔软的角落被深深触动，他那么坦然，那么的干净俊秀，就算是他真的怕了，那也没有什么关系的吧？
眼见这样的情景，男人彻底急了：
“你们......你们到底有什么毛病？你们喜欢的这个演员，他在决赛最后一场连舞台都不敢上就偷跑了回来，决赛最后一场啊！这难道不是给他自己丢人，给你们丢人？
你们听啊，他自己都已经承认了，他怕了，他怂了！你们怎么还能容忍他？为什么你们还肯坐在这里看着这个虚伪的人？你们不觉得恶心吗？”
“不知道各位最近有没有关注过一件事，”舞台上的江宁再度开口，待到所有人的视线重新锁回他的身上，他扭头看过东子一眼，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后继续，“老城，坤伶新社，从上至下正承受着一些本不该存在的构陷，以至于现在他们不得不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停业整顿，一群一直以来拼尽了心血气力只为了传承传统的人，这是他们应该承受的吗？”
“屁话！什么坤伶新社，跟你突然退赛有什么关系？你这分明就是在找借口，你这......”男人说到这里忽而停下了，因为他突然就想起来了，很久之前，那个帮着江宁把他赶走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