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二十，莫念抵达临海市最大的海洋馆。
那里已经闭馆，但因曾经时常和慕家兄弟过来，门卫认识她于是放了行。
莫念先去前面表演大厅找了一圈，有少数员工在清理现场。
她问了几个人，都说没有看见慕宁。
莫念思索了一番，绕去了后面训练地。
果然，他穿着一声训练服拄着拐杖站在那里给白鲸喂食。
他站的很吃力，左手的拐杖摇摇晃晃的像是随时要跌倒。
莫念眼底闪过心疼，她起步走过去站在他左手边，伸手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慕宁惊了下偏头看向她，他的目光很沉很深，看着她的时候内心明明波涛汹涌，却又极力表现的风平浪静。
“你怎么来了。”他嘶哑着嗓音问。
莫念弯唇笑，“还说我，你这个病人又是怎么过来的？”
不知是她哪句话刺激了她，慕宁忽然用力抽开了被她挽着的手，抓起旁边的鲜鱼扔给了里面的白鲸。
或许是他这次扔的有些远，那只白鲸扑腾一声后仰进入水面，溅起无数水花，弄的莫念一脸水。
她抬手擦了脸上的水对身侧的人说：“别喂了，我送你去医院吧。”
“我今晚不想回去，这地方不干净会踩脏你的脚，你先走不用管我。”这话说的很是生分，莫念擦脸的动作一下顿住了。
她眼底波澜一闪而过，僵在那里静静看着身侧的人。
好一会儿，慕宁终于察觉了她的异常，回头看了她一眼，只一眼却差点叫他极力维持的平静崩塌。
她目光平静，但眼底的水光告诉了他，她情绪曾有起伏。
他刚刚的话刺痛了她……
男人喉结翻滚，转过脸看着水里的白鲸，它还是它，但好像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幽幽开口，声色里多有无奈，“我多想你还能和从前一样，和我置气时转身就走，然后任我千方百计哄你也不做一词，将我逼得毫无办法，只能给你讲很冷很冷的笑话，最后你会憋不住说，好啦，我原谅你了！下次不许再犯了！”
莫念眼眶泛红，她暗暗深呼吸道：“从前是我不懂事，慕哥哥不要和我计较。我现在都听你的，这样不好吗？”
“你若真听我的话，就不会置自己幸福不顾，去和陆景萧结婚。”慕宁叹息，似在对自己说，也似在对她说，“我盼着你幸福，盼着有个男人能对你好，盼着他能像我和慕远那样对你，能像莫伯父一般待你。我希望那人能拨开你天空的乌云，挡住你头顶那一片暴风雨，可我知道你不喜欢陆景萧……”
莫念沉默，然后看着他招呼了那条白鲸往一旁训练台去。
她凝眉起步跟过去，“你身体不好，不要这样。”
别说他已经好久不和白鲸接触，就算是时常接触的驯养员，也有可能在训练过程出差错。
谁也不能猜到它会在训练过程中，对他做出什么……
莫念这么一想，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去！
她其实不喜欢这个地方，以往和慕家两兄弟过来也多是被他们哄骗过来的。
她对水里的大只动物有恐惧，哪怕那动物在别人眼里如何可爱。
慕宁领着那条白鲸在训练台停下，而后他转身看向她说：“这场表演你一定要看，是新婚礼物。”
莫念脚步一顿，呼吸也跟着一滞。
耳畔传来他轻到不可闻的声音：“无论你们结婚的初衷是什么，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我希望这场婚姻，能带回一个全新的你，而不是一个只会在我面前强颜欢笑，只会为我拿钱买命的木头人。”
“我没有……”
慕宁抬手制止她道：“我早晚有一天会先你而去，你还年轻，无论未来那个陪你走下去的人到底是不是陆景萧，答应我……一定要幸福。”
生病后，他从不敢在她面前提死亡，怕她伤心也怕自己不敢面对。
可宋媛的话像是当头棒喝，他这样的人，注定是要先她而去的。
莫念站在那里良久无言，半晌她哑声道：“好。”
“站在那里不要再上前。”慕宁转身看向水里的白鲸笑问：“优优，你准备好了吗？”
扔去一条鱼，那只白鲸一个跃起准确接住！
因为生病，他的四肢不是很协调，有些动作他要做三四遍那只白鲸才能“心领神会”。
莫念并未看那只白鲸，她只专注看着他。
今天的他，让她三年前的记忆也跟着倾巢而来，在巨变里走失的不光是她一个，还有他……
这是一场什么表演不重要，重要是他开心就好。
莫念从过去的记忆回神的时候，很明显感觉到慕宁对“优优”有些失控了，它似乎想要过来与他更亲密的接触？
不能，那样他会很危险！
莫念心下一沉，快步走过去。
她快步走过去的时候，那只白鲸一跃而起，她几乎下意识的伸手拉过了站着的慕宁！可她自己却被“优优”一摆脑袋，直接将她甩进了水里！
慕宁踉跄着跌坐在表演台上，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莫念已被“优优”逼得连连后退！
他慌张叫道：“优优不要伤害她！”
莫念害怕白鲸，只是远远站着她勉强还能克制恐惧，可现在她竟然和它离的那么近！
她唯一的反应便是躲，莫念一路惊恐的退去了水池最外沿！
“莫念！”慕宁惊慌大叫，他无法自行从训练台站起来，他只能朝着她爬过去：“你不要怕！你不要怕！”
陆景萧一路找过来的时候，便看见水池里和那只白鲸对峙的女人。
一眼看穿她眼底的恐惧，男人脸色瞬间变了，如七月布满乌云的天空！
优优距离莫念很近，她歪着脑袋朝着她靠过来……
下一秒莫念只觉肩膀一紧，她被人从水池里拎了上来！
莫念一回头，便见身后脸色阴郁的男人，强作镇定的垂目问道：“陆先生，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就成了它嘴里的美食了！”男人脸色阴沉，语气很不好。
莫念浑身湿透了，她忍不住哆嗦了下，看着水里那只白鲸似惊魂未定。
那件裙子紧紧贴在她身上，玲珑曲线尽显，让她看上去弱小又无助。
陆景萧有再大的火气，见她这幅样子也悉数烟消云散。
不远处的慕宁已被人扶起来，正在朝着这边走来。
男人眸色一沉解开西装纽扣，脱下披在了莫念身上。
付安已找了毛巾递来，陆景萧接过帮她擦着湿哒哒的头发。越擦越乱，索性不擦了，用那条毛巾将她从头到脚裹住，一把将人抱起转身就走！
“陆先生……”莫念惊讶的开口，可在触及到男人的阴郁的目光后又及时闭嘴了。
男人抱着她从慕宁身前擦过，余光扫过那个被人搀扶着的病弱少年。
那人一幅弱不禁风的模样，可看向他的眼神且深且沉，似带敌意。
而慕宁也在陆景萧投递来的目光，看见了警告。
他脚步一顿，看着陆景萧抱着莫念疾步往外走。
陆景萧与慕宁的第一面谁也没有开口，可气氛早已在简短对视中剑拔弩张。
车内，陆景萧刚将她放在座位上便听她轻呼一声。
“哪里伤着了？！”男人一边紧张询问，一边要掀开盖在她身上的衣服查看。
莫念紧张的一把护住衣物，攥紧身上的毛巾，咬唇皱眉说：“是脚。”
男人低头，右脚踝高肿，一张脸顿时更沉了！
陆先生又怒又气，可她白着一张脸眉心微蹙着，似乎忍得很辛苦！他满腹怒火无处可发。
摔门上车，要帮她看看到底伤哪儿了，她却满身防备躲着他。
男人的坏情绪一触即发，索性一把将人扯过来抱在腿上，牢牢困在怀里！
“陆先生，这……”不合适几个字还未脱口，便被那人的动作给憋了回去。
陆景萧抬手轻戳了下她脑门，似嗔似怒，“我真该晚来一步，让那条鱼饱餐一顿！”
“……”
莫念嗫嚅，“白鲸不属于鱼类，它、不吃人。”
陆景萧挑眉，现在还有闲情逸致和他讨论这些？
他故意问：“难不成你刚刚是在水里与它戏耍？既然不吃人，不如，我再将你送回去？”
莫念攥紧了毛巾，不吭声了，她觉得是她刚刚一时口快纠正了这人话里的失误，所以他想报复她……
前排的付安想，先生真是气糊涂了，将太太送给那只白鲸戏耍？
呵，吓唬人的本事倒是足足的，可他能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