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终究是太晚太晚了。
呼延良不再多言，只是保持着一剑的距离冷冷看着呼延朗。
黑暗中的长平宫，空气中有些许血腥味。呼延朗心底的崩溃从呼延良出现便一点一点开始了。
短匕坠地，金属砸地发出一声脆响。
“成王败寇，要杀要剐随便你们了。”
死实在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而如何通透地活下去才是最难的。
“为了毒杀本王，你竟然不惜让赫城数千无辜百姓罹难！”呼延良随意地蹲下来，将手中玄铁重剑上的血擦干净，将剑收回剑鞘。
“赫城？什么意思？”惊闻的人是呼延国君，他尚且不知晓赫城的真相是什么。
“赫城原就不是瘟疫。”呼延良冷冷看了颓废低着头的‘好弟弟’，“而是有人在赫城外的饮用水源河里下了毒，毒发症状与瘟疫极相似，加之百姓均饮用河水于是感染的人倍数增加，更似瘟疫。”
“孽子！你好糊涂！孽子啊……孽子……”呼延国君捂着心口，被气到气息不稳，一口气接着一口气地急喘，好似马上就要被呼延朗气绝身亡一般，“你怎么这般糊涂……”
呼延国君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亲生儿子，竟然能做出如此暴虐荒唐之事，视平民百姓生命如无物。为了实现自己争权夺利的那一点点私欲，竟然……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百姓、士兵，不知因此多了多少冤魂。
“来人，压入典刑司。”
“父皇，还是压入二王府吧，典刑司人多眼杂，多有不便。”
长平宫再打开之时，门外已经恢复了宁静，是属于深夜的宁静。护卫进来带走了呼延朗，他的气势好似一瞬间灭了下来，被带走的过程中一句话都没说过。
“攻城发生在丑时，城中百姓和朝中大臣知晓的也并不多。涂匡会带人清扫战场，所有战死的士兵统一埋葬，长平宫外很快会打扫干净。”
呼延朗走后，被一同押解在长平宫的几位国君贴身侍奉的人也被送出去了，长平宫中又一次只剩下父子二人。
“你什么意思？”呼延国君听明白了，呼延良方才将呼延朗送回王府软禁而非地牢，大抵也是处于这个考虑，“内宫中当差的人都知晓逼宫一事了，此事瞒是瞒不住的。”
“宫中内官知晓便知晓了，至少西京百姓，尤其是下面各知府的百姓，还是不知晓得好。”
“谋反诛杀一个皇子足矣了，可若不以此定罪，用其他的罪名去给一个皇子顶死罪便很难了。”呼延国君说这话时也同时在观察着呼延良的反应。
“天亮之后，天下太平，无事发生。”
“为什么？”
“安外必先攘内。”
方才收复塔城，西北边塞尚且人心不齐，北域诸藩也时常有些小动作，更别提南齐了。一统天下之时，若是皇室内部为了争权夺利先分崩离析了，有损国气，反而平白顺了敌对人的心意。
呼延国君与呼延良四目相对了许久，父子都未开口却好似互相传递过什么心境了。
许久之后，呼延国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下台阶，拒绝了呼延良要扶他的意思，一个人继续缓缓往外走。
“天快亮了，你也先回去吧。”
呼延新历十七年，寒冬好像是一夜之间到来的，又好似是一夜之间去的。
乌云镶嵌着金边，能看得见太阳的人必然同时拥有月亮。
黑暗与光明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