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四点过后，钱玥就没课了。
陈林芝去新加坡国立大学附近跟她汇合，之后两人一起去家居商场走走逛逛，采购些必要的日常用品。
过来途中，钱玥已经看过那把大明永乐剑。
得知总共花了十多万美金买到手，难得让她产生“便宜”的念头，从各方面来看，那把剑的卖相确实都十分不错。
陈林芝打算将它送去港城，暂时存进银行金库里，到时候再用来装饰位于半山上的那套豪宅，或者带去沪市，等到位于陆家嘴的私人博物馆装修完毕，再拿出去炫耀一番。
这年头祖国的老物件价格不贵，他却陆陆续续花出去四千多万美金，由此可见究竟囤了多少好宝贝。
在不考虑开销的前提下，有针对性地购入精品老物件，效率出奇的高，虽然陈林芝不懂哪些东西是宝贝，可他雇佣的专家们都懂，相信等到筹划中的私人博物馆开业，多半能够大放异彩，毕竟还有几年时间可以慢慢积攒。
买了堆被子和四件套，让店内工作人员直接送去新家。
这时候，钱玥好奇询问陈林芝说：“最近几天我在学校里抽空研究过曰本的情况，结合从经济学书籍上看见的内容，有许多让我迷惑的地方。比如1987年日经指数，分明已经回落到一个合理水平，为什么之后还会跟发了疯似的一直大涨？难道记忆那么短，都不知道危险？”
陈林芝双手插口袋往前走着，笑道：“书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你别光考虑经济学，也要看看心理学类的书籍，如果把人性的贪婪加进去，很多局面就显得很正常了。你想想从几年前到现在，哪些人能够从曰本的危机中获利，就能明白是哪些力量在背后左右着整个局势的发展。”
钱玥认真琢磨片刻，若有所思点点头，随即反问了句：“你也从曰本赚到那么多，岂不是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当然了，先投资曰本，养肥以后出现危机，转过头来就是一镰刀，只要赌对了大势，无论涨跌都能赚到钱。”
陈林芝接着说道：“这个课题有点大，也很复杂，你可以慢慢琢磨。比如那些本来就有大量资产可以抵押，近几年疯狂负债的曰本企业还有富人们，他们趁着日圆汇率高时候出国购置资产、将货币兑换成美元和英镑之类，将债务留在曰本，一旦曰本经济崩盘，货币贬值也是必然。别人可能会倒霉，而他们成为赢家，这种事你说他们会不会愿意干？”
对这些东西暂时还不够了解的钱玥，想跟上陈林芝的思维有点吃力。
不过确实能让她琢磨出点思绪，她回答说：“情况都变成今天这种样子了，他们当然已经干成了，是不是就像那句名言一样，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会壮起胆子，有100％的利润，就会使人不顾一切法律，有300％，就会让他们敢犯罪，甚至不怕面临绞首的危险？”
“嗯，整个困局是无数利益团体共同推动的结果，券商、银行、国际游资、无数曰本企业家、甚至是官方，即使是那些炒房的人也不算无辜，人心总是贪婪的，所以单靠冷冰冰的数字，你肯定没办法复盘全局。事后人们可能会把问题归结于部分原因，可那些往往都不是主要原因，真正的诱因在于曰本变成现在这样，对许多有钱有势的人其实是件好事，哪怕最后丢下一个烂摊子，部分人还是能够生活得很好，甚至生活得比以前更好。
至于中下层那些人，谁会真正在意呢？资本本来就冷血无情，所有的问题几乎都以利益为中心，其实单看制度，欧美这些国家天生就存在弊端，缺少实现宏观调控的核心力量，权力被一群豺狼虎豹掌控，他们只会想方设法先喂饱自己，剩下的不是他们愿意分给旁人，而是不得不捏着鼻子放弃，要不然会断了别人的活路，闹出大乱子。”
听陈林芝说完这么一大段，钱玥下意识看看陈林芝。
她感慨道：“你们这些人真可怕，大家和和气气，齐心协力过上好日子难道不好？你自己也说了有钱没地方花，那还要赚更多钱干嘛。”
陈林芝淡定道：“因为都是人嘛，天生就贪婪，我也一样，永远都不知道满足，大锅饭不就搞砸了，不然为什么要改革开放？如果大家都像机器人一样，世界肯定美好多了，有人说贪婪才是推动社会前进的原动力，从某些角度来看这句话也没错，因为赚到的都是自己的，可以比别人生活得更好，内地的生产力一下子爆发出来了，瞧瞧那些个体户，早年可没这么亢奋。”
好有代表性的例子，钱玥顿时无言以对。
这几天以来对她的改变，比前面几年加起来都大，好像整个人生都在被陈林芝推动的瞬间，走上了另一条岔路。
打心里觉得有道理，不过在钱玥看来，世界秩序不应该这样运转，终究才刚刚接触到新的一面，开始尝试着上山看风景，她还需要点时间去理解和消化，直到最终接受。
陈林芝对此丝毫不着急，反而欣慰于钱玥的好学态度。
可过了会儿，他就欣慰不起来了，因为钱玥突然问他一个问题。
她问道：“除了赚钱以外，你还有什么别的梦想？”
这个问题正中命门，一时半会儿陈林芝回答不了。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本就处于一种随波逐流的散漫状态里，他真不清楚自己还想追求什么。
倘若说推动世界和平、拯救极端贫困群体这些，未免太大而空了点。
除此之外，有些事情仅仅只是想做，要说是梦想，倒也谈不上。
沉默片刻后，他告诉钱玥说：“过日子不就是过日子，哪来那么多梦想，小孩子才有梦想，成年人很多时候只希望舒舒服服活着。假如非要问我对什么宏大的目标感兴趣，倒是真有一件。”
“什么？”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长期以来一直挺想屠龙，斩掉一条西方恶龙，就像正在垂死的北极熊那样。”
陈林芝说得隐晦，转而笑道：“没错，我好像确实掌握着一门屠龙术，要说谁最有把握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世界格局，那应该就是我了。”
钱玥只当他在说胡话，又故意逗弄自己，白了陈林芝一眼，很快就忘在脑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