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司年嘴唇微颤，双眼也布满血丝。
江知鱼就像是一股沙，不管他怎么握，她都会从指缝中流失。
除了当年父亲去世的时候，他第一次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既心慌，又害怕。
他沙哑开口，“你不是问过奶奶吗，她说了不介意的。”
江知鱼摇头，“那是我试探奶奶的话，奶奶未必当真，稍微用脑子想一想都知道，像你们这种家族，怎么可能允许你没有孩子？别人也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的。”
沈司年看了她很久，才低沉地开口，“从头到尾你都在说奶奶怎么想，别人怎么样，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呢？”
“你说得对，我是在乎奶奶的想法，但要跟我生活一辈子的人是你，你的答案才是最重要的。”
“孩子没那么重要，你想自己生我们就去看病，你不想自己生，我们就去领养，你想复仇，你便去。
“我只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还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方青站在两人坐的车窗外，听着里面的对话。
沈总这嘴啊……也算有进步吧，至少点明了中心。
什么孩子面子，都没老婆重要。
沈司年这番话，江知鱼说不心动是假。
他有很多缺点，不够体贴，也不够温柔，嘴巴又毒又笨，明明做了好事，总是因为那张嘴，阴差阳错弄巧成拙。
但他也有很多优点，沈时念欺负她，他会暗中替自己报复回来，虽然她总是很久后才知道；他自己嘴毒可以，但别人嘴毒她，他绝对要变着法讨回来，虽然那些人未必嘴毒得过她；也会在她吹牛吹过头的时候替她解围；会因为她随口一句话订那么难看的项链；他长得还好看，完全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完美无缺的人，她比沈司年嘴更毒，睚眦必报，脾气好了哄哄他，脾气不好，沈司年半夜回家，她不高兴了就把他锁卧室外不让他进来……
沈司年哪怕是生气，第二天只要她切一盘草莓，他就立马被顺毛了，顶多说一句，书房的床太硬。
她小心眼又记仇，总是把沈司年对她的坏记得一清二楚，总想着，沈司年因为不能跟初恋结婚，娶了她，心里不可能有她。
时至今日，她才终于明白房雨兰以前说过的话。
她说，两口子过日子，不能总计较对方的缺点，也要多想想对方的好，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完美无缺的人，你在力求对方完美的时候，也该想想自己是否达到了“完美”的标准。
老天爷总是公平的，人也不能既要又要还要，那样会不幸福。
她反问自己，如果沈司年真的完美无缺，做到像容文柏那样，事事都考虑周全，温柔体贴毫无缺点，她会喜欢吗？
答案是否定的。
那样的沈司年就不是他了，她会害怕，会恐慌，会觉得这种人，她怎么配得上？
可是现实终究不是童话，不是她一句愿意，就可以happy ending。
横在他们之间的事情不解决，她永远都不可能安心和他在一起。
她会患得患失，担心他后悔，兜兜转转又回到以前那种状态。
她不要。
江知鱼压下心头的激荡，抬眼道，“我不愿意。”
沈司年脸色有些发白，抖着唇问道，“为什么？”
江知鱼避开他的视线，“如果我再婚，我会找一个我喜欢也喜欢我的人，你明白吗？”
沈司年的脸彻底成了惨白，眼睛泛红，声音也不觉阴沉起来，颤声道，“你喜欢谁？”
江知鱼有些焦躁，“你管他是谁？”
她只是想让沈司年死心，随便编的借口。
沈司年却不罢休，追问道，“容文柏？还是安书辰，”沈司年想到以前项嘉木说什么江知鱼要是有个姐妹就好了，全身绷紧，“难道是项嘉木？”
江知鱼嘴角抽了抽。
他是想把她身边认识的男人都猜测完吗？
“到底是谁？”
江知鱼皱眉，“你问这个有意思吗？不管是谁都不是你。”
“我总要知道我比对方差到哪儿，”沈司年固执道，“凭什么你选对方不选我。”
江知鱼烦躁的抓起头发。
沈司年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以他的自尊心，放下身段跟她说这些话，还被她拒绝了，不应该甩脸子走人吗？
怎么还刨根问底起来了？
沈司年打量着她的表情，突然道，“是安书辰吧。”
“你刚跟我离婚，他就迫不及待签下你，不让我插手跟你有关的事，是怕你跟我旧情复燃吧？”
江知鱼：……
沈司年的脑洞，真特么大，安书辰哪里像是看上她了？
不过眼下，似乎也没比安书辰更好的挡箭牌了。
于是她道，“没错，安总脾气好，又护短，在我最难的时候帮了我，长得还那么好看，只要是个女人都会动心。”
沈司年果然脸色果然难看了很多。
“你撒谎！你根本就不喜欢那样的！”
“我又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江知鱼烦躁道，“你跟我在一起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吗？我就是喜欢脸好看的，就跟我当时选你一样。”
沈司年满眼沉郁，咬牙道，“那你现在给安书辰打电话，说你喜欢他。”
江知鱼吐血。
沈司年的脑子怎么突然上线了？
她红着脸道，“我有病啊，我现在是暗恋，暗恋你懂吗？戳破这张窗户纸，我还怎么暗？”
沈司年冷静了下来。
盯着她看了几秒，得出结论，“所以我还是有机会的。”
江知鱼：……
好嘛，说了半天，反倒是给他加强了信心了。
“沈司年，我……”
沈司年突然起身，毫无征兆地吻住她的唇。
江知鱼愣了一下，沈司年只是蜻蜓点水一下，便松开了她。
他单手撑在她背后的椅背上，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她的嘴唇，嗓音低低沉沉道，“你暗恋你的，我追我的，我一定会比你先得手。”
江知鱼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沈司年这狗东西去哪儿报班进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