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好了以后，村长带着一些村民都上门看过他。
二宝自然高兴，他又可以在徐老这里学写字读书，这可是很多乡村娃娃求不来的待遇。
徐老吃了药，总觉得四肢都是用不完的力气，即使已经七十八高龄的他，也想今年入秋时候，在村里再设个学堂。
“老夫感觉还能再教二十年书！”
至于村长提起让千阳上尼姑庵的事，徐老一口回绝。
有他在，这个有腿疾的孙女还能跟着一起管理学堂，他百年后，孙女也正好接手做个女夫子，有个活路的门道，比无依无靠的苟活靠谱。
只是村长离开时候看过来的眼神，千阳总觉得说不出来阴郁。
***
一晃六天时间过了，夜晚到来，千阳留了封离家治病的书信给徐老，就准备趁晚上没人发现的时候走夜路。
临走之前，千阳踌躇了一下，拿了一把小刀塞在腿上的纱布绷带里，趁着月色出了门。
夜晚村里四处寂静，偶有狗吠声。
只是走着走着，千阳渐渐发现不对劲，身后开始有稀稀疏疏的脚步声传来。
这明显是有人在暗处跟着，听声音还不止一人。
“啧，肯定是狗村长安排的人，是说这几天他怎么没动作，原来是在这等我。”
千阳本想快点出村，到时候随便藏在山中的乱石里也有一线生机。
只是看着自己的双腿，她无奈的摇摇头。
千阳停下来，高声问身后的人：“你们是谁，为什么鬼鬼祟祟跟着我！”
几个黑影围过来，其中一个打了火石点燃火把，都是同村熟面孔的庄稼汉子。
村长咳嗽两声，从人群中走出来，脸上平静的问千阳：“深更半夜的，你一个女娃，又为什么这么晚悄悄出村？”
“谁说我要出村的？我就是晚上睡不着出来赏月，关你们什么事？”
“我是羊雨村的村长，自然有权利问，也有权力管。”
“……那我不赏月了，我回家睡觉。”
千阳撑着拐杖想从人群绕出去，但是这些人纹丝不动。
“村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村长摸摸自己的胡须，走了几步，突然痛心疾首的大声说：
“我是真没想到啊！徐老先生教书育人，一生坦坦荡荡，只可惜晚节不保！
自己唯一的孙女三更半夜偷偷摸摸跑去跟鬼森林的邪祟勾结！千阳啊，你说你小小年纪不学好，为什么要做这种自甘堕落的事！”
“你放屁！我什么时候勾结邪祟？你就是眼馋我去鬼森林采了灵草救我爷爷！你就是想独吞我的灵草！你这个小人伪君子垃圾混蛋，你不配做村长！！”
千阳故意吼出来，夜晚声音传了老远，周围鸡鸭狗都开始嚷起来，村舍也开始陆续亮起灯。
村长一看气的眼睛都瞪圆了，对身边人吼：“快捂住她的嘴，把她关起来！”
“村长抢灵草啦！村长欺压乡民啊！村长——”
还没喊几声，千阳嘴被绑了布条，全身被绳子裹得跟粽子似的，抬走丢进一个柴房里。
柴房都是灰尘和蛛网，老鼠还不少。
千阳一边在心里默默问候村长祖宗，一边跟毛虫一样拱到墙边支起身子，防止被老鼠咬脸。
黑暗中忐忑不安的情绪激增，也不知道刘婆和徐老会不会来救她。
村长本以为千阳这丫头从小就性格软弱，想悄悄抓起来拿捏住，问清楚怎么去鬼森林寻得灵草的方法，结果临门一脚，被她一嗓子吼的整个村子都知道。
还没有到天亮，已经有村民在村长家门口徘徊溜达。
毕竟灵草这玩意，不说除百病延年益寿，光是拿去大城镇里面找商店换，也是一笔巨款。
还有徐老这教书匠，在村里确实有一定威信，真对持起来自己占不了多少便宜。
村长愁的在院里来回踱步，忽然灵光一闪。
找了个跑腿的汉子，让他去隔壁村请一人。
之后就一直紧闭院门，不见任何人。
***
徐老是被屋外闹哄哄的声音吵醒的。
打开门一看，嚯，都是双眼堆满求知欲的村民。以至于他们一人一嘴说了半天，老人也没明白怎么回事。
刘婆知道兹事体大，自然拉着徐老进屋讲了一下来龙去脉。
徐老听完，急忙进里屋查看，千阳果真不在。
打开孙女留的信，里面大致内容写着她去鬼森林遇到一个高人，不仅给她药还能帮她治疗腿疾，她怕其他人知晓，所以夜晚悄悄离开。
信尾还让徐老莫要担心，一两天就可回家。
看完信，徐老气的把信纸一巴掌拍到木桌上道：“这天杀的家伙这样做，是要要了我家阳儿的命啊！”
由于他大病初愈，受不得这般刺激，胸口一阵腥甜，呕出一口血。刘婆赶紧得给他含了几口灵草叶子在嘴里，方才让他心绪平稳下来。
缓过这口气，徐老就让刘婆搀扶自己，带着一群看热闹的村民来到村长家叫门。
“李狗子！你给老朽出来！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幼年家庭贫困，老朽不仅教你读书，还拿出余粮贴补你家用！
以为你老实本分是个不错的娃子，哪知你现在当了村长却尽做这些腌臜事！还把算盘打到老朽孙女头上！
老朽那孙女儿千阳，谁不知道从小受了多大苦，那双腿你们个个都看着呢，病成啥样！别人家闺女十四岁都谈婚论嫁，可老朽孙女吃的啥苦，有上顿没下顿，瘦的跟七八岁孩童一样！
可就是为了我这大半身子都进棺材的糟老头子，她就撑个木头去鬼森林！
那是什么地儿啊，你们谁敢去？你敢吗，刘铁柱？你敢吗，徐贵？”
徐老问着身后的村民们，被点名的都是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一个个吓的脸色变白，连连摇头说不敢。
“老朽这孙女……”说到动情处，徐老老泪纵横，“她命都不要了，就为了去寻灵草救老朽一命！
谁知道她一个小女娃子怎么在鬼森林活下去，这期间凶险又有谁可知？
不然之前去鬼森林那么多人怎么就做不到，一去就回不来了？就像那些修真人，哪里都能个个飞仙，还不都是看机缘。你们说对不？”
村民们点点头，被老学究一顿输出成功洗脑。
“像老朽家阳儿这等好机缘的孩子，大伙不得好好帮扶着，以后说不定还有更大机缘回报大伙，你们说是吧？
可不能让李狗子这腌臜人为了自己私利，把阳儿抓起来关着。本来就是旱灾年岁，他当个村长还做这种缺德事，也不怕老天爷降下更大灾祸！”
气氛烘托的差不多，村民们开始吐口水骂脏话，把灾年的情绪全都叠加到村长和他祖宗们身上。
“砰砰”几声，在村长大瞪双眼中，自家院门被砸开。
徐老领着一群村民从外面闯进来，有些人围着他堵着骂，另一些则七脚八手的从后屋柴房找到憔悴的千阳。
千阳被人扶着颤巍巍走过来，徐老摸着她的头，眼角泛红安慰着：“丫头别怕哈，爷爷来了，咱们回家去！”
“嗯，我没事，孙女不怕！”
千阳笑着看着眼前慈祥的老人，抹了下眼角的泪。
心里不怕是不可能的，千阳上下两辈子加起来还没见过那么多老鼠！
那么闭塞的空间，整晚都在她身上爬来爬去，对身心折磨程度甚至远远超过了鬼森林那晚。
徐老走到村长身前直视他，沉着脸说道：
“李狗子，做人不能忘本。今日之事说明你这村长心思狭隘，不为大伙找出路，反而用下三滥的招数害人。
老夫得去跟村里面的几个长老说说，杨雨村的村长位置该换个有能之士当当！”
村长气的嘴唇颤抖，“你你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年逾五旬，眉宽眼阔，当村长十余年也自带一些威严，却在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面前，心虚的说不出话。
千阳思虑了一下，徐老就算能忽悠村民救她出来，也不可能因为这事就把村长给换了。
毕竟她爷爷是教书先生，自己又是个生病的女孩，两人势单力薄。
而这些村民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得有利益关系才能驱使这群散沙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