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门外一下子涌进来了好多人,全都是年轻高大的精壮男子,而走在正中央的,却是一个须发斑白,面色黝黑的老人,身材高大挺拔像一座黑铁塔,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我一看到他,立刻涌起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似曾相识。
可是,再要仔细去想,脑海里却是一片凝重的黑,好像被囚禁起来了一样,满眼疮痍中透着隐隐的血腥气,身上,心里一阵绞痛,让我无法再想下去。
我疑惑着看着那些人面带肃杀之气的走了进来,而周围的人呼吸都紊乱了一下,那些护卫立刻冲上来,护在了我们面前,之间那老人走到院子的另一头,与我们相对,目光却直看向抱着我的这个男人,道:“我们又见面了。”
“你们终于来了。”
“怎么,你猜到我们会来?”
“哼,杨继都死了,还用说吗?”
那老人淡淡的一笑,目光又落到我的身上,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中却露出了一丝关切的神色,微微蹙眉道:“丫头,你怎么搞成这样?”
我愕然的看着他——这个老人,他真的认识我!
我迟疑了一下,说道:“你——你是谁?”
他惊了一下,惊愕的看着我,这时黄天霸说道:“她被人下了洗髓花……”
“什么?洗髓花?”
那老人大惊失色,看着我苍白的脸色和近乎茫然的眼神,又看了看黄天霸,似乎也明白了什么,长叹一口气,沉声道:“造孽!”
这两个字一出口,黄天霸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痛苦的表情。
这时,跟在那老人身边的一个身材高瘦,面相显得有几分刻薄的男子上前一步,说道:“药老,还是快动手吧,免得夜长梦多。”
他这话一出口,他们带来的那些人立刻拔出了刀剑,我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周围的那些护卫也立刻苍苍的拔剑出鞘,气氛立刻变得剑拔弩张起来,我疑惑的看着他们,又看着这个抱着我的男人,似乎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可面对刀剑环伺,他却一点都不紧张。
黄天霸道:“药老,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那个被称为药老的老人沉默了一下,沉声道:“这是——宗门最高密令——”
“什么?你们之前,不是跟朝廷和解了吗?”
药老没有开口,他身边另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已经抢着道:“那是当初药老自己的决定。就因为私放了你,和之前与朝廷妥协的事,他现在也是戴罪之身!”
黄天霸微微一震,看着那白发苍苍的老人,又问那人道:“铁衣,你说的是真的?”
“是!而且这一次,宗门已经有人要来——”他的话没说完,被药老一伸手拦下了,药老又看了黄天霸一眼,终于沉重的说道:“这一次,不论如何,不能让他再活着离开扬州。”
听了这句话,抱着我的这个男人冷笑了一声:“就这么一点人,就想要我的命?”
那个精瘦的男子也冷笑了一声,一挥手,只见四周的墙上突然跃出了几十个人,手里拿着弩箭强弓,跨在墙头,全都对准了院子里,竟是将这座宅邸整个包围住了!那些护卫一见此情景,也全都变了脸色,立刻退回了几步,将我们团团围住。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这样?
我完全不明白,自己却已经置身在了风暴最危险的中心,而抱着我的这个男人仍旧没有一点惊讶的表情,只是往四下看了看,嘴角一挑:“看起来,你们是有备而来。”
“不成功,则成仁。”
我惊恐的睁大眼睛看着周围,这一下,只要对方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哪怕一只鸟也飞不出去,眨眼间我们都会被万箭穿心,怎么办?
就在我紧张万分的时候,黄天霸却慢慢的走上前去。
看着他的背影,虽然消瘦,却如山一般,可每一步,都走得那么沉重,好像在心里纠结挣扎着什么,我下意识的喊道:“黄爷!”
黄天霸头也不回,走过来默默的拦在了我们的面前
他这一下,对面的人全都吃了一惊,连那老人也惊住了,而那精瘦的男子一见他这样,顿时怒道:“黄天霸,你这个叛徒,当初药老饶了你,今天你居然还想坏我们的事!”
“我不能看着你们铸下弥天大错。(广告)”
“你说什么?”
黄天霸回头看了抱着我的这个男人一眼,又看了看那些人,眼中充满了矛盾,终于还是说道:“现在北方战事僵持,如果他死了,天下必然大乱,到那个时候,胜京的兵马入关,何人能挡?那对汉人来说,才是一场真正的浩劫!难道一定要看到中原大地再遭战火蹂躏,你们的内心才会安宁吗?”
那个人大声道:“他们若敢再来正好,正好杀他们个落花流水!”
黄天霸摇了摇头,道:“你们武功高强,当然不怕战乱,可你们有没有为普通的黎民百姓想过,不堪战火蹂躏,为战乱付出代价的,不是你们,而是他们!”
“你少在这儿危言耸听!”那个人指着他说道:“黄天霸,你口口声声帮着鞑子说话,我看你是贪图荣华富贵,早就当了朝廷的鹰犬爪牙了!”
黄天霸的脸色苍白,而抱着我的这个男人突然冷笑了一声:“黄天霸,你可考虑清楚了。”
“……”
“都到了这个时候,可不要妄担了这个虚名。”
“……”黄天霸一言不发,捏着拳头站在那儿,整个人微微的发抖,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而那个精瘦的男人已经忍不住了,对着身后的人一挥手:“不必对这个叛徒手下留情,放箭!”
他这一声令下,药老也急了,忙伸手阻拦:“慢——”
可为时已晚,他的话还没出口,正前方跨在墙上的那个弓箭手已经放箭,长箭化作一道闪电,带着破空之势飞射而来,直直的射向了黄天霸的额头,我吓得面如土色,一下子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眼看那箭矢已经要射中黄天霸的眉心,他突然一伸手,竟然将那支长箭硬生生的接住了!
箭尖,停在了他的眉心。
箭矢的寒光,迎着头顶的太阳,刺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眼睛,而黄天霸,慢慢的抬起头,看向了眼前每一个人,手指一碾,箭咔的一声断成了两截,跌落到地上。
而黄天霸已经上前了一步,毅然道:“只要有我在,绝对不能让你们伤他。”
一个人面对那么多刀剑环伺,说这句话像是螳臂当车,可在场的每一个人,甚至连我,隐隐都明白,以黄天霸的实力,对面这些人根本不值一提,只要他出手,那些人就没有任何获胜的可能。
一时间,局面僵持了下来。
就在这个庭院陷入一片死一般的沉寂的时候,一个清丽却沙哑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你要保护的人,到底是谁?”
听到这个声音,黄天霸原本稳如磐石的肩膀也微微的一颤,我急忙回头,就看到一个身材娇小,容貌清丽的女子从后面走了出来,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神态疲惫不堪,眼睛却格外专注的看着黄天霸,那种专注,透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欲,好像恨不得把这个人吞下去一样。
对面的那些人一见到她,立刻惊道:“慕华!”
药老一看到她的样子,也吃了一惊:“慕华,你这是——”
这个叫慕华的女子丝毫没有看他们一眼,而是走到黄天霸面前,看着他道:“你还是为了那个女人,对不对?只要有她在,你的心里就没有我,是不是?”
“……”
“今天当着我爹,当着所有和你同生共死的兄弟的面,我要你做出选择。如果你还是我的丈夫,就立刻让开,不要再管这个女人的事!”
她这句话一出口,眼泪也几乎要夺眶而出,站在门口的那些人顿时都明白过来什么,全都看向了黄天霸,而那个精瘦的男子,自从这个慕华一出现,脸上就闪过了一点笑容,这个时候更是激动的说道:“慕华,他根本从头到尾都是在欺骗你的感情,你不要再相信他了!”
慕华却对这些话充耳不闻,只是看着黄天霸:“你说!”
……
黄天霸慢慢的低头看向她,眼神中透着说不出的苍然,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会做出什么选择的时候,他却突然一笑,对慕华道:“慕华,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周围的人都一愣,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候,他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让人茫然不解。
那个精瘦的男子却是冷笑了一声,道:“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你当年到扬州接任南三省七十二道水陆总瓢把子吗?”
“不,不是。”
慕华吃了一惊,愕然的看着他,黄天霸慢慢道:“是七年前,我第一次来扬州,到了回生药铺。”
慕华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黄天霸的脸上浮起了一点淡淡的笑容,目光像是看向了很远的地方,那些只属于他的回忆里,道:“那个时候,你在药铺里看诊,一张桌子,你坐在中央同时为两边的人诊脉,这两边排着的病人一路是富人,一路是穷人。”
听到这句话,我突然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这一幕在哪里见过,而抱着我的这个男人,也微微僵了一下,低头看着我,原本冷凝的目光里透出了淡淡的温和。
“我还记得,一个腰缠万贯的富家纨绔子弟,一个孤苦无依的贫穷老农,得了一样的病。你收了那富家子弟三百两诊金,然后用这钱换的汤药,赠了那个穷人。”
“……”妖孽王爷小刁妃:
“当时有人问你,既然那么讨厌那个富家子弟,为什么还要给他看诊,直接赶出去就好。”
“……”
“你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慕华的眼中闪烁着流光,人也在颤抖着,黄天霸低头看着她,笑着轻轻道:“你说,医者父母心,不管什么样的人,只要你还是医者,就一定不会让他死。”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近乎哽咽,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里有泪光闪过。
过了很久,他说道:“那个时候,我就爱上了你。”
慕华一震,一滴清泪从眼眶中滴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