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眉心微微一蹙:“结果就出事了?”
“嗯。【看本书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他点点头,脸色也有些苍白的道:“那一年……很奇怪,江南的冬天比以往任何一年都来得早,也更冷,还下起了雪。离儿从来没有看到过下雪,非常的兴奋,嚷嚷着要我们带她出去玩,所以我就和若诗一起带着她出去,逛到很晚,雪一直没有停,但大家的兴致很高,都不想回家,索性就去游船河。”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脸色越发黯然了一些,道:“其实我也应该想到,她的身体才刚刚恢复,这样跟着我们在外面整整一天,怎么可能不累?上了船之后,她的脸色就一直不好看,我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却说不是,只说有点冷……我就把自己的狐裘给她穿上。”
我问道:“然后呢?”
“然后,江上出事了。”
“……!”
裴元修说完这句话,也顿了一下,然后说道:“突然出现了一批人要强行渡江,而且,我们发现,那是朝廷的人。”
我的心突的一跳
。
朝廷的人?那是——
他也没有看我,只苍白着脸说道:“幸好,我们的人反应很快,跟他们动了手。那些人来得不多,而且显然也不习惯水战,所以战到半夜始终不敌,才退回了北岸。”
我没有说话,只觉得刚刚那一下,心跳得太厉害,胸口崩得微微的发疼。
虽然他没有再多说关于那天晚上的事,但我已经明白了,那天晚上,就是当初裴元灏派杜炎他们南下渡江寻找离儿,他们在江上跟金陵的人动了手,但后来还是被迫退了回去。
那后来,杜炎回了京城,把这件事告诉了水秀,水秀也无意识的跟我提起。
但那个时候,我怎么也想不到,离儿当时也在江上。
甚至——
我转头看向裴元修,脸色也有些发白,就看见他有些失神的说道:“那个时候,若诗,她突然就倒下了。”
“……”
“她还有意识,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动不了,脸色苍白得,好像满地的雪一样。”
“……”
“那时离儿还小,看到若诗这个样子,立刻就被吓哭了。我知道一定是她旧病复发,但药老又不在身边。”
“那你怎么办呢?”
“我就抱着她,从河边,一直抱回了府里。”
“……”
“那一路上,她都在流血,衣裳全被染红了。”
“……”
“我以为她会死,随时都会,她自己好像也知道,但那一路,她流血不止,连呼吸都变得很微弱的,却一直看着我,一直看着我……”
说到这里,他看了我一眼,目光闪烁着,仿佛随时都会破碎一般
。
我突然有点明白过来。
那样的寒夜,那样的雪中,一个穿着他的狐裘,病弱的女子,脸色比雪地还苍白的躺在他的怀里,就像一个雪堆成的人,也许抱她的力气大一点,呼出的气息热一点,就会把她揉碎,就会把她融化。
但是,她一直看着他。
那双明媚眼瞳里闪烁着的柔弱的光,明明随时都可能在寒风中熄灭,却偏偏用尽也许是生命中的最后一丝力气,一直看着他,要把他的影子烙刻进自己的生命里。
这一刻,我突然轻笑了起来。
他似乎还有些沉溺在往事当中,突然看见我这一笑,有些怔忪的看着我:“……”
我看着他,笑道:“我突然觉得,子桐小姐当初被你禁足,有些冤枉。”
“……”
“我现在,都希望——自己没有出现。”
看着我慢慢变红的眼睛,他的脸色顿时一沉:“青婴……”
我虽然还笑着,但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不可避免的哽咽沙哑,甚至染上了一丝凄然:“我要是没有出现就好了。($>>>棉、花‘糖’小‘說’)”
难怪韩子桐一见面就要杀我,这些年来她亲眼见证了她的姐姐和这个男人相互扶持,也见证了她的姐姐对这个男人的付出和渴望,但突然之间,我出现了。
我出现了。
……
而裴元修就像是着了魔一样,甚至即使在我离开金陵去吉祥村避开他的那一年,他也丝毫没有要放弃,最后在那个夜晚,几乎用生命的代价,扭转了我和他之间的一切。
韩子桐,怎么能不恨我?怎么能不想杀我?
至于,那个夜晚之后发生的事——我一想,又一笑,那种酸楚感涌上心头,几乎将我的眼泪都要逼出来
。
有的人,有的事,真的不是亲眼所见就能明白的。
他们之间,也不是“过去”两个字,就能概括的。
错的人,是我……
看着我眼中细碎而微弱的光芒,看着我脸上泫然欲泣,却始终微笑的表情,裴元修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他猛的上前一步,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胳膊,用力的抓紧了:“青婴!”
我无助的看着他。
他虽然那样冲动的冲上来,抓住我胳膊都手也那样滚烫,可当叫过我的名字之后,他却反倒僵了下来,甚至比我还更无助的看着我。
沉默了许久之后,他轻轻的说道:“青婴,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要说那是你的错……”
“……”
“你没有错,我也并不认为我做错了。”
“……”
“青婴,我的心,仍然没有改变——你是我最爱的女人,也仍然是我的底线。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任何人!”
他这样说着的时候,手微微的用力,我仿佛要被他揉碎一般陷落在他的掌心里,微微的战栗着,却只是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说完那句话之后,他又沉默了一刻,然后慢慢道:“我只是想要告诉你……”
“……”
“若诗她——”
他说到这里,竟似也不知该如何再说下去,只用力的看着我,那目光,明明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温柔得仿佛水中轻摆的柔纱。
却在这一刻,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无法窒息。
我说道:“你别说了
。”
我挣扎了一下,他的手还是紧紧的抓着我,这一次我咬着牙,几乎是拼尽最后一点力气,从他的手中挣脱开了,后退了一步:“我,我不想听。”
他的手伸向我,仿佛还想要抓住我,而我已经踉跄着退了一步,又退一步,狼狈得几乎要跌倒,对着他一直摇头:“不要……不要……”
他的手僵在了空中。
我看着他熟悉的身影矗立在门口,摇曳不定的烛光在他的身后晃动着,仿佛此刻我和他都难以平定的心潮,比任何一次海上的风浪还要狂暴,甚至已经让我分辨不清,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也许,感情,本来就分不出对错。
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那么痛苦。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的后退,直到离开了那房间里透出的微弱的光线,陷入了周围最深,最重的漆黑里,然后转身走了。
……
这个夜晚,过得很漫长。
也许是因为从他的房间离开之后,在漆黑的夜色中昏昏沉沉的不知走了多久,从视线到呼吸,全都染上了那种深重的黑,回到我的房间之后,我甚至没有点灯,就这样合衣躺下了。
眼中的漆黑,在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中,慢慢的褪去,窗外透进了乳白色的晨光,和淡淡的凉意。
我就这样睁大了空洞的眼睛,一整夜。
怀里小小的身体蠕动起来,我听见了离儿黏腻的呢喃声,低头看她,只见她乱糟糟的额发下,那双眼睛慢慢的睁开,先是映着窗外的光,亮了起来,然后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了我。
对上我视线的那一刻,她惊了一下。
“娘?”
“嗯。”
“娘没睡吗?”
“……没有啊
。”
她愣愣的看着我,也不知道我说的“没有”,是没有睡,还是没有没睡,踌躇的还要问什么,我已经坐起身来,一边说道:“你今天不是还要去扬州吗?那就赶紧起来吧。”
她又是一愣:“娘,你答应我去扬州了?”
我笑了笑:“娘什么时候骗你了?”
她“哇”的笑了起来,一下子扑到我怀里,我原本坐着已经感觉头昏脑涨,这一刻她猛的扑上来,我再也只撑不住,一下子倒在了下去,后脑重重的撞在了床头。
“唔!”我痛得呻吟了一声。
离儿一见我这样,也给吓坏了,急忙撑起身来抱着我,又是惊恐又是抱歉的:“娘,娘你没事吧?痛不痛?”
我伸手揉了揉,只淡淡的笑了一下:“没事
她还心有余悸的看着我,我撑着床褥慢慢坐了起来,虽然撞那一下不过是痛了就算了,但因为一整夜没睡,昏沉的头脑才是最让我难受的,加上后脑那隐隐的痛楚,有些想要呕吐。
为了不让她愧疚,我忍着难受感,不动声色的微笑着下了床,然后回头看着她:“还不起吗?不起的话,他们的船可就不等你了哦。”
离儿还是很担心我,但看我微笑平静的样子,似乎也没什么大碍,这才放心的下了床,自己穿上衣服。听到我们屋子里的动静,外面服侍的侍女不一会儿也敲门进来了,送来了青盐热水和毛巾,我们两洗漱完毕,我又给她梳好了头,然后用过早饭。
时候差不多了,我便带着她走了出去。
一出内院的大门,就看见裴元修站在那小桥上。
仍旧是一身白衣,周围弥漫着还未退散的晨雾,氤氲着他那熟悉的身影。
不知为什么,我的眼睛也模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