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林宝芝从俞家吃过饭回来，想到俞老爷子说的玉面郎君的事，胸口总觉得被东西堵住一样，闷闷的，提不起什么兴致。和俞洲平的闹别扭也没有结束，两人没怎么交流，各自回房休息。
俞老爷子说，玉面郎君在我军的代号是燕子，那么“雁”估计是在敌军那边的代号，两个字同音，说是巧合，林宝芝更相信是有意为之，兴许本姓也是这么个音。
雀组的老太婆，身份也有了点端倪，可能是姓邵，出生于规模不小的邵氏军阀，邵氏军阀地处重要战略位置，北上歼灭军阀之战后，投了敌军，但据说投敌的心不是那么坚定，是我军曾极力想争取过来的势力。燕子这个人未叛乱前，说是在那边活动，和邵氏军阀的大小姐有不少接触。
邵家一度很活跃，有不少往外流传的照片，翻出这个大小姐的照片是迟早的事。
假若雀组的老太婆真是邵大小姐，那她针对军方做的猎杀计划，应该是为了给这个玉面郎君复仇。有冤屈才说得上复仇，这很大程度上可以佐证玉面郎君没有叛变，叛变的那个人恐怕是他的准岳父，他的上线。或许也说不上叛变，是因为一些别的什么原因，毕竟他也选择了自戕。
但无论如何，玉面郎君都为此牺牲了。
英雄流了血，却还要蒙冤，相当于流血又流泪，林宝芝忍不住唏嘘。
时间很快到了她上班这天，俞洲平也是这天返岗，两人一同出门，却还是沉默无言。
林宝芝身份重要，韩泽安排的人开着车送她上班，免了她自己挤公交。一上午，她就在办理入职手续，认识人，参观研究所中度过。
总共20多位研究员，不包括助理，全是看着很有个性的人，年纪普遍比她大，清一色的男研究员，只有两个女研究员，一个研究植物变异，一个研究动物变异。
林宝芝觉得老亲切了，在她原本的世界，所见全是变异动植物，她觉得她说不定和她们挺有话聊。
事实证明，是真的有话聊，两个人不以辈论资，互相通了名字后，就友好地问她对变异动植物有什么看法，林宝芝说了几句，两人双眼闪亮，争着要拉她去她们的实验室参观，林宝芝差点没被拽成两半。
白老把她解救出来，期待地问：“宝芝丫头，你连变异动植物都有所涉猎，对身体开发应该也不是完全陌生，能否同老头子说几句你的见解？”他是研究身体开发这一块的。
林宝芝想说变异动植物和身体开发根本没有半毛钱关系，但毕竟刚来，不好打击顶头上司的热情，林宝芝还是吞下了话，说道：“我认为，人类身体和动植物一样，在一定的条件下，也是可以异变的，异变方向有精神方向，有身体潜能方向，两个方向因为身体神经系统的缘故，会存在排斥性，不可同时存在，更可能是互为强弱关系……”
她说的是她对于她原世界精神异能者和身体异能者的理解，她觉得异能本质上是一种身体开发。
话音刚落下，在旁一不小心听得聚精会神的从事大脑开发研究的研究员赶忙问：“林研究员，能否具体说说何谓精神方向，是指智力吗？”
“等一等，林研究员想必对高科技交通工具也很感兴趣，比如飞行器什么的，我们讨论讨论……”林宝芝连变异动植物和身体开发都懂，没道理不懂飞行器啊？
“我这边研究未来通讯方式的，林研究员，我们去我办公室谈谈……”林宝芝连变异动植物和身体开发都懂，没道理不懂智能系统啊？
“我是研究时空穿梭的，林研究员，你觉得这个有没有可能实现？”林宝芝连变异动植物和身体开发都懂，没道理不懂时空穿越啊？
林宝芝：“……”
为什么这些人一个个脑回路同所长一样，认为她会懂呢？她看着一双双热切充满探索欲的眼睛，觉得自己有点遭不住，她只是个小小的药剂研究员，真不是什么大成百通的研究员，虽然他们研究的方向莫名和她原世界的很多东西不谋而合了，她真能说上那么一两句。
白老能当上所长，自然不单是业务方向出色，看人也是有一手的，一窍不通的人的眼神是尴尬的无措的，而林宝芝的眼神是复杂的无奈的，这说明她真可能什么都懂一点。他忍不住兴奋地搓了搓手，他不是请了个药剂师回来，而是请了一尊大神回来。
他们研究所各个项目都卡住了，很久没有了成果，有要解散的危机，所以他才千方百计地想邀请林宝芝过来，希望给研究所注入新的活力。
这一步棋是走对了，他莫名有预感，未来研究所有望出许多划时代的研究成果。
因为所有人都想找林宝芝谈谈，她迅速地融入了研究所，中午吃饭的时候，破天荒所有研究员都按时去吃饭了，为的是和她多谈几句，她旁边左右两个位置被众人你推我挤、明枪暗箭地争夺着，差点没争到面红耳赤的地步。
林宝芝这边其乐融融，气氛高涨，俞洲平那边气压则低到了让人恨不得退避三舍的地步，他其实知道林宝芝在气什么，也知道她想听到什么保证，但他觉得自己做不到，给不出虚假的承诺。
宋小楼抖了抖自己被冷出的鸡皮疙瘩，凑上去和他说工作进展：“我跟踪了莫厂长的夫人胡媛几天，她先是独自一个人回了她姥姥所在的乡下，她姥姥早过世了，她回去能干什么？我那个兴奋啊，卯足十二万分的精神跟了过去，一看，她居然是为了偷偷摸摸去见一个老太婆，老太婆诶，我更激动了，正想回来摇人时，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他故意说得抑扬顿挫，可俞洲平眼皮都不撩一下，宋小楼泄气了：“兄弟，你到底怎么了？”
休息了这么多天回来工作，不该精神饱满、志气高涨吗？干什么做这副死人脸，怪吓人的。
他们小组加上俞洲平总共有8个人，之前有4人或去了外地出远差，或休了假，不在局里，现刚开年，大家齐聚一堂，一个长得粗犷留有短胡须的30多岁方脸汉子拍了一下宋小楼的肩膀，“小楼，你说事就说事，简练点，别搞得花里胡哨的。”
这是组里的老大哥张一顺，对新人很照顾，宋小楼以前受他照顾颇多，乖乖地应了声，见俞洲平终于给面子地问了一句“听到什么”，他接着道：“听到胡媛说，我女儿已经服用了九剂符灰了，是不是再服一剂就能怀上儿子？”
他当时听到这话差点吐血，搞半天这老太婆是神婆，专搞封建迷信糊弄人的把戏，难怪胡媛要偷偷摸摸地来找人。
吃符灰生儿子？这这种事简直荒谬至极，堂堂厂长夫人，却深信不疑。如果不是怕打草惊蛇，宋小楼立马就想去举报，让革委会抓了这个神婆，别让她继续愚昧百姓。
俞洲平也对这个事情的走向微微惊讶，他问：“你见过胡媛的女儿吗？”
宋小楼知道他想问什么，点点头：“见过一面，和胡媛以及莫国利都有点像，是他们俩的女儿没错了。”叹了口气，“洲平，这胡媛的嫌疑基本上能排除了，她女儿和裴真真同一家医院同一天出生，应该就是巧合。”
俞洲平皱了皱眉，他不相信有这么巧的巧合，“除了去乡下求生子符水，她还做了什么？”
“后来她又去了一趟黑市，我跟了过去，她好像是想雇人去坏一个寡妇的名声。”啧啧了两声，宋小楼不屑道，“她的人品真不敢恭维。”
停顿了一下，又道：“哦，电子厂其他有嫌疑的高层，我都排查了一遍，全无问题，要揪出老太婆的第四个养女，我们可能要从别的方面下手了。”
忙乎了许多天，一无所获，宋小楼忍不住沮丧，眼里的光都黯淡了一点点。
“现在下结论未免太早了。”俞洲平说着站了起来，一副准备出门的模样。
“你要去哪里？”宋小楼愣了一下。
“去黑市问问，胡媛想破坏的是哪一个寡妇的名声。”俞洲平看着他，“不止我，你也要一起去。”他又不知道胡媛联系的是黑市的哪一个人，宋小楼自然要一起去才行。
一个女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对付另一个女人，那个寡妇一定和莫国利有苟且，有苟且就能吹枕头风影响到莫国利。当初那个给陈可菲换车间的主任，据说升职的速度有点快，这里面说不定有这个寡妇插了一脚。
而且，破坏寡妇的名声这事，完全不能证明胡媛和这个寡妇没有多余的关系，说不定两人以前是认识的，只是后来闹翻了。如果两人以前是认识的，甚至是很好的朋友，那么寡妇就能操控胡媛的私事，制造出很多巧合。
“哈？”宋小楼惊了一下，倒也没有不情愿，俞洲平比他敏锐，兴许是想到了什么他没有考虑到的事。
两人往脸上抹了浅浅一层土黄色的粉末，画了一下眉毛，做了点简单的伪装后，走了。
路上，俞洲平给宋小楼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宋小楼认可地点点头，语气一转，问道：“所以，你到底在气什么？全身大冒冷气，大冬天的，你不知道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快被你冻僵了吗？”冷得那几个头次见俞洲平的同事，都不太敢上前搭话，生人勿近大概就是这么个境界了。
俞洲平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开口问：“如果你对象不喜欢你某一方面，但你又改不了，你会怎么办？”
“林同志要和你分手？”宋小楼立即反问。
俞洲平手痒得想打人，好不容易收拢住的冷气又散发了出来，一字一顿强调道：“没有要分手，我们早上还一起吃早饭了。”就只是不说话而已。
宋小楼表情认真了不少，他也是谈过对象的，还很喜欢，但最后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走到结婚就散了，他说：“感情的事就像两个齿轮，如果不契合又没有一方愿意打磨自己到适配，勉强凑合的结果就是锯齿断裂，伤痕累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俞洲平闷闷地不再说话。
没多久，两人来到了黑市，刚走了几步，俞洲平看到角落里，一个笑眯眯的30来岁男人正和一个打扮得颇富贵的年轻胖子说话，两人声音不大，听不清在讲什么，但年轻胖子似乎对眯眯眼男人很是客气。
俞洲平莫名联想到了林宝芝说的火车上那个和林淑慧在一起的眯眯眼男人，假装脚下被石子绊了一下，站不稳往那边踉跄了几步，勉强听清了胖子喊眯眯眼男人“袁兄”，袁兄，袁琅？
“没事吧？”宋小楼担心地问，林宝芝对俞洲平的影响太大了，俞洲平竟心神不宁到走路都要摔跤的地步，他作为前辈，得想办法支支招才是。
眯眯眼男人警惕地看了过来，俞洲平歉意地笑了笑，站直身体，说了声“没事”，和宋小楼离开了。
眯眯眼男人正是袁琅，他一直看着俞洲平走远，没有别的动作，才放下心，继续忽悠他看好的第一个大客户：“唐兄，我一看就和你投缘，才不小心泄露了这么多天机，你可以不信，但是再过几天，报纸上应该就有报道，关于漂亮国的总统即将来我国访问的报道，到时，你有需要再来找我。”
年轻胖子面上更客气了几分，这种外交类的大事普通人是不知道的，就是他伯父这等职位不低的官员，也未听到半点风声，他笑道：“袁兄，我当然是信你的，只是我伯父那人是老顽固，没有证据无法说服他，等报道一出，我第一时间来找你。”他大方地从怀里掏出一叠钱票递过去，“这是我的小小心意，给袁兄表妹补补身体，别让她做梦伤了神。”
袁琅假意推脱了两句，收下了谢礼。
他在黑市中混了几年，早有了点认人的心得，像面前这个胖子，脸色红润，一身高档布料做的新衣服，不自觉地抬下巴看人，走路姿势嚣张。极大可能家里有人身居高位，而且是那种心思活泛作风不太正的人坐上的高位。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作风正，一定会管束好家人，可眼前的胖子，恨不得在脸上写着我不好惹，别来惹我几个大字。显然是被上头的人纵容宠成这样的，兴许那人还挺贪，不然养不出胖子这个体型。
一试探，果然有望成为他的客户。
他的说辞是自己有个表妹，表妹偶尔会做预知梦，这种梦相当于泄露了天机，要付出一定的身体代价，即所谓的天谴，所以每次一做梦，他都要找好东西给表妹补补。
这是他想了许久，想出来的说辞，既免了他主动开口提报酬，又能防止林淑慧露馅，保持她的神秘感。反正做什么预知梦是人为控制不了的，知道这些，不知道那些很正常，再有，今天你想知道的事我不知道，但不保证我明天仍然不知道，所以，你得供着我。
听起来比什么先知靠谱多了。
又说了两句好话，袁琅送走了胖子。也就第一个客户需要他费点神，以后客户介绍客户，他只要等在家里，就有源源不断的钱票和人脉了。
前面俞洲平偶尔不动声色地往后看一眼，看到胖子两手空空地离开，而眯眯眼男人也不像要买什么东西的样子，大致猜出了他们的交易类型，信息交易。眯眯眼男人应该不是特务，而是单纯想挣黑钱的人。
一般专业的特务，对他和宋小楼的身份会更为敏感，眯眯眼男人警惕是警惕，但缺了这份敏感，说明他不曾接触这一块。
“就是他。”宋小楼指了指前面用帽子和围巾裹住大半张脸只露眼睛的男人，看不出具体的年龄，他脚下放着一个蛇皮袋，蛇皮袋旁边立着一小块纸板，写着：接委托办事。
男人旁边还站着一个女人，女人也是做同样的打扮，但通过眼睛，可以看出年纪不是很大，比男人要年轻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