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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一幕,我忽然就怒了。居然连小孩子的前也要抢吗?

那个傻子!!!

愤懑的情绪才刚蓄积到我的胸腔,满腔的怒火来不及得到宣泄,汽车已经悄然开始了移动,在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福子和那个男孩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包括那张悲泣的脸,以及那猥琐的笑容。

一路无言。

回到家里,妈妈看出我的心情不好,很善解人意地没有像往常一样拉着刚回家的我说话,而我,却是在不断地回忆着发生在不久之前的那丧尽天良的一幕。

然而,我也遗憾地发现,似乎,除了福子身后那一轮火红西沉的夕阳,以及满满塞在胸腔里对福子的愤怒,我已经记不清太多。但是,从心底最深处蔓延出来的那种深刻的厌恶,却让我记忆犹新。

我想,我再也不会讨厌一个人到这样的地步。

再次见到福子,是在年前的几天。邻居家要办酒席,村子里的很多人都自告奋勇的前来帮忙,当然在这种时候,也就会有很多闲着看热闹的无聊人士,而我,因为年纪小又是女生,自然是在那些无聊人士之列。

但是,当我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时,却突然笑出声来。我知道,那不是高兴,单纯的嘲笑罢了。

我看到了什么?

福子,是福子,那个傻子竟然也乐呵呵的在帮忙搬东西,真是讽刺!我这么想着,看向福子的目光愈加冷冽。一个连小孩子的钱都忍心去抢的人,你能让我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呢?

我就用这样恶意而冰冷的视线,紧紧地盯着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一动不动。

几个月不见,他好像没有以前那么邋遢了,却更瘦了。脸上常见的灰蒙蒙不见了,他的脸被洗得很干净,身上穿着的不再是那如丧服般的松散布衣,白色的棉袄将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提升了好一大段。

即使心里再怎么不愿意,我也不得不承认,福子,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人要衣装这句话,更是万古不变的真理。那副打扮的福子,脸上一直挂着如婴儿一般干净无杂质的笑容,让看到的人也能感受到那发自内心的纯净气息。

只是,那些“人”中,不包括我,也不包括我身后那群看热闹的人。

东西有很多,福子一趟又一趟的搬运着,脸上却始终挂着恬静的笑容,好像只要能让他帮忙,就是他最大的心愿。我如看笑话一般看着他前前后后的忙碌着,嘴角始终噙着一抹冷笑,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一切,我都不肯相信。

“福子,你就不用来帮忙了,小心别把东西摔坏了,要赔的。”同样在帮忙的人见福子傻笑的模样,不耐烦地像赶苍蝇一样,让他不要再帮忙了。

“就是啊,福子你不是才刚刚喝了酒吗?”

“别把人家的东西摔坏了,害人家连酒席都不能办了。”

……

后面还有人在说些什么,我却统统都听不见了。我的视线全都紧紧地黏在福子的身上,我在想,要是有那么多人敢跟我这么说话,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勃然大怒,然后尽情地反驳回去,不计后果。

可是,我看着福子,他还是在笑着,即使被拒绝了,被嘲笑了,白净的脸上始终洋溢着纯净的笑容,眼里如孩童一般的愉悦没有因为这样不公的对待而消散,他只是单纯地在高兴着,笑着。

看着看着,我忽然就有了想要痛哭的冲动。我的眼前又出现了那天在公车上我看到的那一幕,可是,无论再怎么努力去想,我也只能记起那一轮西沉的夕阳,以及,被夕阳晕染出阴沉的男人的笑脸。

原来,不是他笑得阴暗,只是夕阳太不美好。

后来,后来的后来,我再也没有见到过福子。好奇之下,向对此知之甚多的妈妈打听,我才知道,原来,福子早在那个冬天便已经去了天堂——那个据说离幸福最近的地方。不知怎么地,我的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浓浓的悲伤,难过到像要窒息。

我本是一个无神论者,却又偏在有些事情上固执得忘记了这一点。顶着妈妈诧异的目光问出了福子的葬身之所,我拿上早已准备好的一瓶米酒,脚步沉重地出了门。当我翻过了两座山头终于抵达福子的坟前,那个瘦小的身影闯进了我的视线。

是那个男孩!没错!是我当时在公交车车窗外见到的那个男孩,是那个被福子“抢钱”的那个男孩!怎么会是他?

正在我大脑飞速闪起一连串的疑问的时候,忽然,那个男孩看了我一眼,接着他转过身来。

“你也是来祭奠福子哥的吗?”他这么问我。

“是啊……”,说到这,我的脸上突然就涌出了两行泪水,我扬了扬手里的米酒,故作镇定地向那人靠近。既然他称呼福子为“福子哥”,那么,一定是我误会了什么。我看着男孩儿,拼命压抑着内心的酸涩,询问起了我在公车上看到的那一幕的真相。

“妈妈生了重病,那是福子哥让我给妈妈手术的钱。”男孩儿淡淡的语气我如遭雷击般愣住,我实在没有想到过事情的真相竟是这样。

说完,男孩转过了身子,他眼睛里红红的,并叹了一口气,看着福子的墓碑一言不发。

我想哭,但是眼泪却一滴也流不出来,尽管心里已经痛得快要死掉了。

我想,我再也不会喜爱一个人到这样的地步。

抬起双手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两把,我的脸上绽放出最单纯的微笑,至少在他的“面前”,我只能用最纯粹的感动回报他的那颗赤诚之心。

我颤抖着双手将米酒洒在他的坟前,眼泪却终于再也压制不住,哗哗的流淌。我安静地凝视着他的墓碑,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张白净的脸庞,以及在那张白净的脸庞上纯净得毫无杂质的天使般的微笑。

若真的有另一个世界存在着的话,福子,请你一定一定,一定要幸福啊!还有善良的李大叔,李阿姨,希望你们在另一个世界里,永远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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