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想要生儿育女的福气，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的。
沈清音着急，最核心的是因为，她岁数的确大了。
家族之中催的比较紧是一方面，她自己也的确想着能够再有一个孩子，填补一下当年没了的那个儿子的心理缺失。
可是到了她这个年纪，终究还是不大容易的。
太医们有明确的论断，以皇后如今的身子骨，想要再度有孕并非不可能，但她终究没有那些年轻的嫔妃适合生养，而且若是再有孩子的话，很有可能会造成一些不可逆的损伤。
这话说的就很重了。
太医们向来是后宫里头极谨慎的一批人，从来不会把话说死，后妃或是皇帝，身子骨但凡是有一点不好，他们都能说成七八分，为的就是能够让这些主子注意身子。
但与此同时，若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他们也不会说的太重，以免影响到主子的心情。
所以太医能对沈清音说出这样的诊断，已经是相当清晰的明示了。
好在沈清音也问过，倒不是说生孩子这件事情，有可能会导致她出什么生命安全——这事几乎是不用说的，天底下有过生养的女子都知道，生孩子是走鬼门关一样的事情，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即便搭上这条命也是正常现象。
太医所说的意思是，沈清音到底是生养过孩子的，若是说危及生命，倒不至于，可是以她现在的身子骨，再生孩子，恐怕就会导致身上出现许多问题。
简单来说，就是身上或许会长一些丑陋的纹路，甚至于有些部位的损伤，会导致她从此无法再获得皇上的欢心。
所以如今，沈清音也在纠结。
皇宫本就是极度现实的地方，尤其生孩子这件事情，更是现实的要命。
她也不是不曾安慰过自己，作为皇后，作为皇上的正妻，即便是这辈子都没有生育，也不要紧。
后宫里所有的孩子都是她的孩子，只要她接受这一点，自然也能够坐稳中宫的宝座。
更何况她也不是没有亲生的孩子呢，她终究还有高阳公主，这孩子从小就冰雪聪明，十分可爱，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后，对这个公主都是疼爱有加的。
即便如今有了东阳公主，这份宠爱也没有见少。
姚锦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小口小口吃着果子，她眼前的一盘果子已经快要见底儿了。
今天这样的场合，她一个小小的婕妤原本是完全凑不上数的，只不过是为了让太后面上有光，还要全了皇上的孝道，所以皇后要求了所有人都得出席。
若是没有皇后的这道“恩典”，她都未必够格出现在这里。
按照位次，陈美人就坐在她边上。
普通的低位嫔妃是要跟着自家主位娘娘坐在一块的，再按照位分高低来上下分类，再加上人实在是太多，所以这次宫殿还摆了不少圆桌，占了不少地方。
后宫里头这些低位嫔妃，自然得为高门大户的外命妇让位，虽然她们也能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独立小桌子，但终究有些挤。
拥挤有拥挤的好处。
最起码大家私下说小话的时候，用不着遮掩太过，坐的这么近，稍微低声一些，就能让旁边的人听见，若是再添了几分刻意，那更是交流起来毫无障碍了。
所以姚锦瑟在吃东西的时候，被陈美人拽了这么两把，也毫不意外。
“我瞧着皇后娘娘，似乎是有些困了的样子，已经有好一会儿工夫没说话了。”
不说话也是正常事，姚锦瑟抬头不留痕迹地瞅了一眼，的确如陈美人所说，皇后正看着面前的一个小碟子些微走神，周围的人瞧着皇后，心不在焉的样子，都心照不宣地互相交流起来，也没有谁去打扰了皇后。
“皇后娘娘如何，跟咱们也没关系，若是皇后娘娘真疲惫的话，想来待会儿肯定是要去更衣的。”
身为一国之母，在感到疲惫的时候下去歇一歇，也是没有什么人敢置喙的，何况皇后现在还端庄得体地坐在这，更是很给大家面子的一件事，倒是陈美人，这时候还有心情关注这些八卦，可见是平日里闲得很了。
“我原本以为今天会有些什么大场面的，结果后头其乐融融，前头也都没什么波澜，着实无趣极了。”
姚锦瑟刚刚低声告诫了两句，听了陈美人的回话，脸上不由得笑了：“你还要什么热闹场面，又不是看话本子，在这样的场合里头，但凡是闹出什么不对劲的动静，那可都是牵连一族的罪过，就算是家里头再怎么骄纵跋扈的人，在这样的场合里也不会闹出什么来的。除非是非得拖着家里人下地狱的深仇大恨，否则谁会不顾忌呢？”
姚锦瑟这话就像是一个信号。
明明落在陈美人的耳朵里头，听起来也没有什么问题，可偏偏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忽然欢声笑语的场面中，响起了两声碗盏砸碎的声音。
一时间针落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声音的来源，就算是刚刚有些出神的皇后，也在一瞬间将意识收了回来。
而在众人视线的正中央，容贵妃一手撑着椅子，在身边晚秋的扶持之下勉力站着，桌子的另一边，则是手脚十分麻利跪在地上收拾碎瓷片的小宫女，看起来倒是容贵妃刚刚被落地的碎碗盏吓着了的样子。
“容贵妃，这是怎么了？”
皇后的声音来得恰到好处，在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给了容贵妃一个自我阐述的机会。
毕竟刚刚那幅场景太像是容贵妃生气砸了碗盏，可是在这样好的日子里，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动怒终究是不体面的。
“回禀皇后娘娘，臣妾只是刚才想起身走走的时候，一时没站住，应该是不要紧的。”
“你向来身子就不大好，况且今日也未饮酒，怎么会突然站不住，还是传太医看看吧，也放心些。”
沈清音可很不希望容贵妃这时候出什么事儿，到时候皇上又要怪在她头上，她可背不起这么大的锅。
反正旁边太医一直都准备着伺候，看一看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两个太医共同诊脉，又思忖片刻之后回过来的答案，着实也不是沈清音这时候想要听到的。
“你们说贵妃有喜了？可保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