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极度紧张哀伤的时候，确实是发不出声音的。
王游跪在病床前。
握着奶奶干枯的手掌，眼中尽是懊悔和思念。
缓了许久，情绪才被压了下去。
“奶奶。”
老人依旧闭着眼睛，就像睡着一般。
没有回应。
也不会有回应。
唯有旁边的机器，那醒目的一条直线，仿佛是在表达最残忍的事实。
病房门外。
“王姐。”
一个年轻护士看向身旁的中年护士，特意压低声音，又瞥了一眼病房内的王游，生怕被听到，“之前为什么要放弃抢救？”
“抢救也不一定能活过来。”
中年护士声音很是平淡，生离死别，对于她来说，早已司空见惯。
“好歹还能见上最后一面吧。”
年轻护士有些于心不忍。
“若是有钱人，抢救自然会抢救，哪怕心知肚明改变不了结果。”
“但这床病人已经拖欠好几天的住院费了。”
“晓雯，还不明白？”
良久，中年护士轻叹一口气，随即看向眼前这个小姑娘，仿佛这一刻，她看到了曾经年少的自己，想起了那誓言。
尊重生命，守护健康，忠诚敬业，维护尊严，勇于担当……
可后来呢。
都说生命无价。
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本应该最尊重生命的地方，却满是铜臭。
是什么时候，开始漠视生命的？
中年护士陷入回忆之中。
第一次全力抢救，最终无力回天，惭愧内疚？
第一次听着家属在病床前号啕痛哭，深刻体会到什么是揪心之痛？
或是，即便全力以赴，仍旧面对家属不理解的咒骂指责？
或是，前辈的言传身教，耳濡目染？
目光落在面前，仍旧想要说些什么的年轻护士，中年护士语重心长，“晓雯，你以后会懂的。”
病房外发生的事，王游无心注意。
此刻的他，低声轻喃。
正在给老人，讲述这几年所经历的一切。
“奶奶，只可惜我没办法把她带来看你……”
述说着，满满都是遗憾。
奶奶是王游的唯一亲人，哪怕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随着手续办完，遗体火化。
这几日，王游强迫自己不眠不休，他怕睡过去，再睁眼便会离开这里。
直到捧着骨灰的那一刻。
“奶奶，你曾说过，这辈子想要看一看大海。”
短暂的行程，王游去往一个海滨城市。
三面环海，位于故土的最东方。
赤着脚，踩在沙滩之上。
王游抓着一把骨灰，缓缓摊开。
由海风，带着逝者的心愿……
终是要告别，王游遥望，海天一色。
缓缓闭上眼。
王游知道，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可以让他在留恋的。
随着意识模糊，灵魂沉沦，当他再睁眼，第三次回到虚无空间之中。
一步，一步，走得非常慢。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王游仍是孤独地行走着。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要走多久。
直到，那熟悉的门再次出现。
可这次，王游站在原地，眼中透露出一丝不甘，以及决绝。
这世间，本就是处处写满着遗憾。
大部分人，给自己画上一个笑脸，便就是所谓的幸福。
可这所谓的美好，强颜欢笑而已。
没有人真的可以做到免俗，只不过，不说罢了。
最后，王游深深叹了一口气，声音很轻，像是在劝慰自己。
“算了，是该醒了。”
话音刚落，眼前景色一变。
火红色的岩浆湖，仿佛是被定格的画卷。
熟悉，又陌生。
“黄道御灵师！”
王游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的灵力。
“咦？”
道界中，蓝衣看向王游的状态，轻咦一声，“你居然选择了这条路？”
“是啊。”
王游点点头，他知道蓝衣说的是什么。
“我只能说，这条路，很难。”
短暂的沉默，蓝衣的声音再次响起，夹杂着一丝复杂。
“你俩在说啥？”
“不知道谜语人该死吗？”
王游和蓝衣的对话，让道界的灵兽和化身皆是一头雾水。
唯有黑衣，眼神之中，带着不解，和思索。
“凡者蜕变，晋升超脱。”
蓝衣缓缓解释道，“蜕变，便是舍弃凡躯，重塑灵体。”
“灵体？”
绿衣低声重复了一遍，琢磨起其中的含义。
“灵兽的灵体，依照的是人族的身躯，而人族超脱境的灵体，则是依照所谓的神躯。”
蓝衣看向绿衣，“换言之，神无人格人性，即所谓的情感。”
“那岂不是跟化身一样，没有心？”
绿衣经过红尘感悟，他最能理解，作为道法化身，哪怕有血有肉，但总归不是人。
“没错。”
蓝衣点了点头，“其实晋升超脱，很难，也很简单。”
“难，便是要割舍过去的因果，从此了无牵挂。”
“但同样，之所以说简单，便是这割舍因果，只需要一个念头即可。”
“而大哥选择的路，便是不超脱。”
闻听此言，绿衣陷入沉默。
倒是王游，一脸平静。
很显然，在他退出幻境前的那一刻，便已然知晓后果。
“为什么啊？”
褐衣满脸的不解，他不明白王游为什么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因为他是王游，是咱们大哥。”
一直沉默的黑衣，忽然开口。
作为王游第一个道法化身，他最能理解。
褐衣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不超脱，只有境界的提升，就好似空有绝顶武功，但身体却孱弱无比。
“我听过一句话。”
这时，王游笑了笑，语气很是轻松，“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
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
四个道法化身细细琢磨这句话。
“确实洒脱！”
“我相信大哥。”
“那大哥以后负责乱杀，我在后面嘎嘎。”
“我还是不理解……”
一瞬间，气氛也变得轻松许多。
“蓝衣，话说你怎么知道的这些？”
褐衣看向蓝衣，问出心中的疑惑。
毕竟都是道法化身，依托于御灵术。
“愚民易虐，苍天难欺！”
蓝衣笑了笑，或许是受到王游的影响，在说这话的时候，只感觉豪气万丈，“即便元老会断了上古传承，但他们也只能掩盖，而做不到抹除。”
褐衣想了想，最后有些认命般。
“虽然不懂，但感觉很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