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柠顿了顿,脑子里流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余光划过侧边充当背景墙的两个人,朝着季杰扬了扬眉梢。
后者这次不傻了,接收到讯号的第一时间就发话了:“你们两个......出去......把刚才的账算一下。”
他动不了宋柠,不代表明寒也一样可以相安无事,把他南境的佣兵团分部当什么了?
菜市场么?
明寒自然不愿意,语气和表情一样的凉薄:“季少似乎忘了,你没有资格命令我。”
说着直接往前跨了一步,站在了宋柠的后面。倒不是怕季杰耍什么花招,但保护少夫人永远是他的第一职责。
就在这时,宋柠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看着季杰铁青的脸色开口了:“没事,较量较量也好,打完了你下楼等我......”
明寒:“......”
虽然知道宋柠是故意要支开他,还是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随着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宋柠摩挲着指尖,漫不经心的语气确实带着十足的把握。“就凭我,能解决你压在手里那几批货。”
听着这话,季杰不淡定了,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这是看不起谁呢?就算今年没有订单我们也扛得住。”
即便是摆出了这副无所谓的样子,他还是很心虚的。
毕竟,最近几批精密仪器都被退货了,季杰还在关禁闭期间,一个脑袋两个大。
重点是,由于精密仪器的稀缺性和特殊性,这些东西市场本来就很局限。
“没订单你扛得住,但是这种集体退货你扛不住。”宋柠似笑非笑的看着季杰,说出来的话也是相当的直白。
她既然敢来,就说明她有十足的把握。
来南境这几天可没闲着,该清楚不该清楚的事情都摸得清清楚楚。
季杰沉默的瞅着烟,宋柠说得没错。
他们生产的精密仪器和其他家不同,小众又特殊,重点成本造价高又不好管控。
他默了默,眸色沉沉的看着宋柠,心高气傲又不得不从的样子很是煎熬:“你最好说到做到。”
听着这话,宋柠漫不经心的扯了扯唇角,瞬也不瞬的看着对面的男人:
“你觉得你现在除了相信我,还有其他的办法么?”
季杰哑口无言:“......”
确实没有,这几天能联系,不能联系的人他都联系了。
然并卵,并没有什么鸟用。
不刻,宋柠双手搭在扶手上站起来,清澈的语气还是没有什么波动:
“那我等你好消息......这事吧.......不要让你们厉总知道......不然我不敢保证......明年的分部还是不是由你负责......”
这句话信息量很大,但是宋柠都说的这么直白了,季杰不可能不懂。
因为她确实有这个实力。
奈何心中憋屈,他冷哼一声,肆意的靠在沙发里背刺:
“难怪......原本你也不是他口中的乖乖女嘛......不然你也不会舍近求远,来找我这个小角色做交易。”
“季总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我来找你自然有我的道理。
但是你既然答应了,就该守住这个秘密,这是你们佣兵团的第一原则。”
宋柠口吻还是一样的冷漠,她甚至不担心对方会反悔,直接离开了。
......
宋柠和明寒离开零度工厂的时候,已经是暮霭沉沉。
她看着后视镜里重新关上的大门,久久没有回神。
厉伯伯当年也参与了南境的那场营救,但是这么多年他绝口不提。就像是师父没有提过他那个传说中的意中人一样。
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她不能贸然开口问些什么。
时已入夜,天色已晚。
宋柠回到农家小院的时候,商芷的车刚从百米开外的地方驶来。
她像个没事的人一样,换了件外套坐在老槐树下喝着凉茶,等着商芷推门而入。
果不其然,整个过程间隔不到五分钟,商芷就进来了:“走吧,回家吃饭,师傅他们还等着......”
宋柠这才搁下茶杯,从藤椅上站起来, 软绵绵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抱怨:“师姐......你怎么才来呀?我都睡醒一觉了......”
\"今天路不好走,回来晚了,你也是的,不会找人下来接你?\"商芷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字里行间都是宠爱。
明落山庄又不是没有司机,偏偏她就在这里等着。
......
看着疾驰而去的车子,躲在院子外面的明寒松了口气。
他推开柴门,看着少夫人故意留在椅子上的外套就知道。
少夫人这是用了一招瞒天过海,她今天的事情,不想让别人知道。
当然也是对他的考验,考验他会不会向言炔告状。
要是足够相信他,今天在季杰那里,她也是故意把他支出去的。
.....
明落山庄。
进了门,宋柠直接回到了二楼的卧室洗漱,她虽然换了外套,但是保不齐师父会看出点什么。
十五分钟后,饭桌上的宋柠精神都好了许多,她一言不发的喝着碗里的药膳,等着师父先说结果。
果然,这饭吃了没到两分钟,主位上的古延灏就开口了:
“七娃,你梦姨准备这两天回云洋,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听着这话,宋柠咬了口鲜笋,语气听起来挺不在意的:“都行,你们决定好了时间通知我......”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她要和余梦回云洋。
古延灏放下手中的筷子,隔空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就没想着劝你梦姨留下来?身体不好还整天想着往外跑,老头子我迟早要被你气死。”
他原本以为,他把问题抛给这个宋柠,宋柠会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那想......这丫头不接招。
“师父想让梦姨留下来,你怎么不自己说?”宋柠抬眸眯着古延灏,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实则很具争议:“你不挽留,她早晚都会走。”
一语双关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古延灏不动声色的看了余梦的房间一眼,随即挑了挑眉梢,音量也低了几个分贝:
“小丫头,我们现在是在说你的事情,大人的事情你少掺和......”
言毕,宋柠给古延灏夹了一块青笋,开始明目张胆的试探:
“所以说呀......我有什么资格让梦姨留下来......师父心有所属......梦姨留在这里也不会开心......我同她一起回云洋也是好的。”
\"你小声一点。\"古言灏又朝着余梦的房间瞟了一眼,语气颇为无奈:“要走都走吧,我老头子一个人孤单惯了。”
余梦今晚没有下来用餐,宋柠才敢这么口无遮拦,主要是有点为余梦打抱不平的意思。
这些年,她对师父怎么样,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
宋柠不紧不慢的喝了碗里最后一口药膳,一本正经的看着古延灏:
“老头......你到底几个意思?你要是对梦姨真没那个意思,那我回云洋就抓紧给她找个伴。”
此话一出,商芷也赞同的点了点头:“我觉得也是啊,梦姨这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人又这么美,追她 的人肯定多。”
“谁说不是呢?我上次去找她的时候,送花的那个男人看着挺儒雅的。”
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打配合,古延灏冷哼一声,语气深沉冗长,相当笃定:
“你梦姨就不喜欢儒雅的男人,你们小孩子家家的,就知道瞎掺和。”
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就是一物降一物。
余梦爱而不得的遗憾,古延灏也同样体验过,就是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不是也曾爱而不得。
宋柠轻轻叹息一声垂下眼眸,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却有几分语重心长的意思:
“她不是不喜欢儒雅的男人,只是她心里有别人,他和师父一样,入目无他人。
我不知道师父喜欢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但是就这么多年来,她都不敢出来把这事和你当面说清楚,我就觉得她比不上梦姨勇敢......”
此话一出,古延灏复杂的眉眼突然凝滞,沾染了岁月的语气忽然严肃:“你不能这么说她。她......”
看着古延灏欲言又止,又维护的意思,宋柠连忙给他夹了块蟹黄豆腐:
\"师父,我并没有不敬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师父应该珍惜眼前人。\"
人生也就短短数十年,师父已经遗憾过一次了,难道还要再遗憾一次?\"
此话一出,商芷觉得无比震惊,
当然震惊的不止是宋柠的直白,还有师父的他老人家的态度。
古延灏并没有像他们小时候那样大发雷霆,只是沉默的从凳子上站起来:
“要走就走吧,我去给你配点药带在身上。你梦姨在你身边照顾着,我放心......”
宋柠连忙站起来拉着古延灏的手腕,“师父。”
“七娃,有些事情你还不懂,等你长大了或许又会是另外一种看法。”古延灏慈祥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挣脱开来往药房走。
还是个倔老头,这么多年了,脾气是一点没变。
昏黄的灯光下,他落寞的背影显得越发的孤寂,宋柠看在眼里,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似是感觉到了气氛的僵硬,商芷抿了口茶,忧心忡忡的来到宋柠旁边:“崽崽......算了吧......”
宋柠轻轻叹了口气,回头看着同样担心师姐:“去我房里坐坐?”
“嗯,我正好有话和你说。”
......
五分钟后。两人来到宋柠卧室的阳台上乘凉。
商芷削了一个蜜梨递到宋柠手里,问得也是非常的直接:“你有什么打算?梦姨说这几天你恢复得很好......”
宋柠压抑的眉眼忽然凝滞,她忽然牵强的着了这嘴角,语气稍微带了些惆怅:“师姐......昏睡的那几日......我梦见她了。
她依然是我记忆中的样子......在那个大雨瓢泼的雨夜......她叫我快点回家......叫我尊重客观事实,不要辜负身边的人......”
“她......你妈妈?”商芷懂宋柠的答非所问。
“嗯,还有那个孩子,要不是我自己心思太重,她或许有机会能看看这个世界。”
商芷捋了捋她颚前的发丝,“崽崽,这不是你的错,你可不能往心理去。”
“师姐不用担心,我会好好活下去,再也不要做你们易碎的玻璃娃娃。”
听着这话,商芷总算是明白了她最近的反常,或许真的是劫后余生,让她解了某些心结。
可是既然是这样,她又为什么装失忆,推开那个唯一可以唤醒她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