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席这么多人的会所,刘林果断戴上了口罩,毕竟他也知道自己的面部有多吓人。
黑色医用口罩边缘压着他耳后增生的皮肤,布料下鼻梁处凹凸不平的瘢痕像冻结的岩浆,稍一低头就能感受到口罩与下颌扭曲皮肤的摩擦——那是五年前那场大火在他身上烙下的永恒印记。
他刻意缩着肩膀,宽大的黑色连帽衫罩住半个脑袋,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袖口磨损的缝线,目光只敢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避开那些或好奇或探究的视线。
若不是万不得已, 刘林绝不会出现在任何人员密集的地方。
会所里水晶灯的光芒太亮,照得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无所遁形,也照得他每一寸暴露在外的皮肤都紧绷起来。
邻桌传来女人的娇笑和酒杯碰撞的脆响,他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浅,仿佛生怕自己呼出的气息会惊扰到这光鲜亮丽的场景,更怕别人注意到口罩下那张“吓人”的脸。
“你来了,快上二楼会客厅,康少等你很久了。”
林东升招呼着刘林上去。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与刘林的局促格格不入。
看到刘林紧绷的状态,林东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力道不轻不重,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别紧张,康少找你是好事,上去就知道了。”
“好。”刘林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只有一个字,却耗费了他不少力气。
他跟着林东升走向楼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脚下虚浮。
楼梯扶手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掌心传来,才让他稍微找回一点真实感。路过二楼走廊时,他瞥见墙上挂着的油画,画里是笑容灿烂的仕女,那光洁的皮肤、柔和的轮廓,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他一下,让他瞬间想起大火前自己还算周正的脸。
至于刘林为何会如此替林东升卖命,这还要从刘林刚来到西京那会说起。
五年前,他揣着仅有的几百块钱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想找份糊口的工作,却因为一场意外的仓库大火,彻底改变了人生轨迹。
那场火来得又急又猛,滚滚浓烟呛得他几乎窒息,灼热的火焰舔舐着他的皮肤,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场火里,直到林东升的人把他从废墟里救出来。
那场大火,把刘林烧的面目全非,整个面部皮肤彻底不可再生,看起来就跟一个包皮的乳蛋一般,看起来分外的吓人。他在医院躺了整整半年,每次换药都像经历一场酷刑,而当他第一次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时,那种绝望几乎将他吞噬——原本的五官扭曲在一起,眼睑粘连,嘴唇外翻,皮肤呈现出丑陋的暗红色,布满了凹凸不平的瘢痕,连呼吸都带着牵扯的痛感。他不敢出门,不敢见人,甚至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是林东升给了他活下去的“理由”。
林东升给刘林提供了工作还有住宿,刘林自然对林东升感激不尽。
林东升没有嫌弃他的脸,反而给了他一个隐蔽的住处,还告诉他:“你的脸不是你的累赘,反而能成为你的武器。”一开始,刘林只是帮林东升处理一些杂事,直到有一次,林东升让他去“解决”一个背叛者。当他戴着口罩,用林东升给的匕首抵住那人喉咙时,看着对方眼中的恐惧,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掌控感”——原来自己也能让别人害怕,而不是永远躲在角落里被人嫌弃。
虽然是当杀手,但不用抛头露面,每次干完一票就换一个身份生活,或者是一开始用的就是别人的身份去当杀手,杀人带来的刺激感和快感,某种程度上来说,对刘林是一种释放压力的绝佳方式。
每次执行任务前,林东升都会给他准备好新的身份证明和伪装道具,他不用和人过多交流,只需要找到目标,完成任务,然后消失。
看着那些曾经或许光鲜亮丽的人,在自己面前失去反抗能力,最后倒在血泊里,他心中积压的委屈、痛苦、自卑,仿佛都随着鲜血一起流淌出去,留下一种空洞的轻松。
更重要的是看着那些人被整容成自己烧毁的脸一模一样的样子,看到他们崩溃的模样,刘林内心便愈发满足和快活,别人的痛苦建立了他的快乐。
有一次,林东升带他去看一个“作品”——一个曾经嘲笑过他外貌的富二代,被强行整容成了和他一样的脸。
当那个富二代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新面孔,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甚至疯狂地用头撞墙时,刘林站在角落里,口罩下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勾起。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张丑陋的脸,竟然能带来这么大的“价值”,原来让别人也尝尝这种痛苦,是这么痛快的事情。
某种意义上来说,刘林和康西海都是一类人。
他们都习惯掌控别人的命运,都能从别人的痛苦中找到快感,只不过康西海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用金钱和权力操纵一切,而刘林是躲在阴影里,用匕首和子弹执行命令。
刘林偶尔会想,或许自己和康西海,就像是同一把刀的刀身和刀刃,缺一不可,都是为了满足那扭曲的欲望。
二楼会客厅,正中央放着一个超大铁笼,里面已经有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被关了起来。
铁笼是用手腕粗的钢筋焊接而成,刷着冰冷的银灰色油漆,笼门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铜锁,看起来像一个坚固的囚牢。
笼子里的男人穿着破旧的黑色背心和运动裤,裸露的胳膊和腿上布满了青紫的瘀伤和深浅不一的伤口,有的伤口还在渗着血,把破旧的衣物染成了暗红色。
他靠在铁笼的栏杆上,低垂着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他紧咬的牙关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偶尔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显然已经承受了不少折磨。
“来,刘林是吧,你今晚的任务就是把铁笼里面这家伙给干掉,这家伙可是个职业拳击手,所以你可以选择任何武器对抗。”康西海坐在会客厅最里面的真皮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猩红的酒液在水晶杯里轻轻晃动。
他穿着一身黑色丝绒西装,领口处别着一枚精致的钻石胸针,脸上带着慵懒的笑容,眼神却像毒蛇一样,紧紧盯着铁笼里的男人,又转向刘林,语气带着几分玩味,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说罢,康西海一脸邪魅的指了指一旁琳琅满目的武器架上各种刀具和枪支武器。
武器架就靠在墙边,通体黑色,分成了好几层,每一层都摆放着不同的武器。最上层是几把手枪,有小巧的左轮手枪,也有看起来威力十足的沙漠之鹰,枪身闪着冷冽的金属光泽;中间几层是各种刀具,有细长的匕首,有宽大的砍刀,还有锯齿状的军刀,刀柄上缠着防滑的布条,刀刃锋利得仿佛能轻易划破空气;最下层则放着几根钢管和棒球棍,钢管上还带着尖锐的弯钩,看起来格外狰狞。
刘林的目光落在武器架上,又转向铁笼里的男人。
他能看到那男人虽然浑身是伤,但手臂上凸起的肌肉线条依旧明显,即使低垂着头,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属于职业拳击手的强悍气场。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口罩,指尖传来的粗糙触感让他瞬间清醒——这不是普通的任务,康西海显然是想看着他们两败俱伤,甚至可能只是想找个乐子。
林东升站在刘林身边,轻轻推了他一把,压低声音说:“别愣着了,康少等着呢。选个武器,速战速决。”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催促,眼神却在暗示刘林不要节外生枝。
刘林深吸一口气,走到武器架前。他的手指在冰冷的武器上一一划过,最后停在了一把匕首上。
这把匕首不大,刀刃只有十几厘米长,刀柄是黑色的,握在手里刚刚好。
他之所以选匕首,不是因为它威力大,而是因为用匕首需要近距离接触,这样他就能更清楚地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就像以前那些被整容的人一样,他想看到这个强悍的拳击手在死亡面前露出恐惧和崩溃的样子。
他握紧匕首,转过身,一步步走向铁笼。
铁笼里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
那是一张饱经沧桑的脸,额头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眉心一直延伸到太阳穴,左眼下方还有一块青色的胎记。
他的眼神冰冷而锐利,死死地盯着刘林,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又是来杀我的?你们这些躲在暗处的鼠辈,就只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吗?”
刘林没有说话,只是走到笼门前,看着康西海。康西海放下红酒杯,拍了拍手,笑着说:“不错,有胆量。来人,把笼子打开。”旁边的保镖立刻上前,用钥匙打开了那把巨大的铜锁,拉开了笼门。
笼门打开的瞬间,铁笼里的男人突然猛地站了起来。
他虽然浑身是伤,但动作依旧敏捷,只见他握紧拳头,一步步朝着刘林走来。
他的每一步都踩得很重,仿佛要把地板踩穿,身上那股强悍的气势瞬间扩散开来,让整个会客厅的气氛都变得紧张起来。
刘林握紧匕首,身体微微前倾,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他知道,这场战斗不仅是为了完成任务,更是为了满足康西海的欲望,也是为了释放自己心中的那些黑暗情绪。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男人,口罩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这个男人倒在自己面前,露出和那些人一样绝望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