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紧要关头,事不宜迟,苏轻亦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马车,往外面跳去,紧接着缩起身子,在地上滚了好几下才停下来。然后,她立即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蹲下身子。
良辰刚跳出马车,就有蝗虫般的箭雨向马车飞射而来,咻咻咻,倘若人在里面,早已变成箭猪。
看见主子在对面躲好了,良辰略略放心,却见几支利箭射过来,她心下大惊,连忙跃起来,冲到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
箭雨停了,街道安静下来。
三两个行人见此,连忙闪身躲避,避过这无妄之灾。
车夫早已死了,马车的骏马被利箭射中,癫狂地往前狂奔,乱冲乱奔,凄厉的长嘶响彻天际。
忽然,“砰”的一声巨响,骏马在狂乱中往街边的墙壁撞去,当即倒地不起,头破血流,呼哧呼哧地喘气。由于速度太快,后面的马车也撞向墙壁,好好的一辆马车华丽丽地散架了,木头纷纷掉落,场面相当的壮观、惊人。
良辰震惊地捂嘴,倘若她和主子都在马车里,不是当场撞死也会去了半条命。
苏轻亦倒是一脸的冷静,车祸现场比这个场面可怕、凶残多了。
不过,眼下只要她们一现身,躲在暗处的弓箭手就会立即射死她们。
苏轻亦的小脸闪着雪色寒光,眸色越来越暗。
“死人了……马车撞了……死人了……快来人啊……快去叫衙役来啊……”
她大声呼叫,希望街道两头的几个行人叫附近的衙役来。
话音刚刚落地,半空就响起“咻咻咻”的声响,紧接着,砰砰砰,几支利箭刺入她藏身的大块木板上。
良辰也学主子的样儿大声呼喊,把行人都引过来围观。
躲在暗处的弓箭手,一不做二不休,手持大刀现身,往苏轻亦藏身的地方扑杀而来。
苏轻亦感觉到杀气的逼近,猛地一推木板,木板倾倒,十个弓箭手跃起闪开,尔后再次围杀过去。良辰见主子被围攻,心里焦急,冲过去厮杀。
这些蒙面的黑衣弓箭手的武艺倒不是很高超,主仆俩人一起对付他们,倩影在刀丛中翻飞,在银光里跳跃,凶险至极。
六支银针扣在指间,苏轻亦抓到良机,手臂利落地一扬,银针脱手飞出去。
当即,三个弓箭手僵住,动弹不了。
而这时,四个衙役已经赶过来,看见那些黑衣人围攻两个年轻的姑娘,立即赶上来相助。
剩下的几个弓箭手见形势不对,立马飞身跃至屋顶,逃之夭夭。
衙役问了才知道她们是官家小姐,颇为客气地问了她们几句,她们做了简要的回答,就说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五小姐,你受伤了?”良辰看见主子的袖子上有些许血色,心疼得要死。
“无妨,你不也是受伤了吗?”苏轻亦不在意道。
由于她们跳出马车的时候都护着脸,只是手脚有些擦伤,不过都是轻伤。
良辰咬唇气愤道:“那些蒙面黑衣人,一定是夫人派来的。”
苏轻亦不语,除了沈氏、苏冰舞,还有谁会千方百计地弄死她?
她们到街上的医馆找大夫包扎好伤口,换上备好的衣衫,再前往长公主府。
……
苏轻亦主仆俩由下人带入长公主府的时候,大多数贵宾已经到了,在四面通风的流觞水榭乘凉。这流觞水榭地处阴凉之地,又四面环水,且四面皆是长窗,因此在盛夏时节非常的阴凉,是府里最佳避暑之地。
沈氏等人早已到了,看见苏轻亦完好无损地走过来,沈氏母女不禁有些错愕。
“娘,那小贱人竟然命这么大。”苏冰舞悄声道,一双美眸弥漫着森森寒气。
“这次算她命大。”沈氏气得牙痒痒,数次出手皆是空手而回,太气人了。
她就不信,这小贱人一辈子都福星高照。
苏轻亦旁若无人地踏入水榭,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待着,良辰则去取了一些冰镇的瓜果过来给主子消暑。其实幻武大陆的盛夏并不是很热,虽然没有空调风扇,但吃一些消暑的东西就觉得不那么热了。
这个流觞水榭大得有点夸张,用宽敞一词来形容也不足以表现它的阔绰。因此,虽然水榭里聚集着京城里权贵高官的女眷,却不觉得拥挤。
“她就是苏家那个最小、最丑的庶女?”有女眷窃窃私语。
“可不就是她?前些儿她和嫡姐同日出嫁,上错花轿,荣安侯爷拒绝娶她进门,没想到她今日还有脸来赴宴。不怕再次被荣安侯爷扫地出门吗?”说话的这个闺秀一脸的鄙夷与冷笑。
“若是我呀,早就躲在闺房,哪里还敢出来丢人现眼?”
“她不要脸,她的嫡姐更是不要脸。你听说了吗?不久前,苏冰舞在教坊那边当街脱衣跳舞、勾引男人,好多人围着看笑话呢。”
“我也听说了,苏冰舞出入教坊,做出那种不知廉耻之事,想必已经不干净了。亏得侯爷还对她痴心一片,真替侯爷不值。”
“要说苏家丑女不要脸,苏家嫡女更是淫荡下贱,亏得苏冰舞还有胆子、颜面出来招摇。若是我,我就悬个白绫缢死了。”
京城的贵妇与闺秀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对苏家女儿品头论足、议论纷纷,比这尖酸刻薄、戳人心窝的难听话都有。
这些议论,苏轻亦听在耳中,并不在意,照常吃瓜果、饮茶。
良辰义愤填膺地说道:“奴婢真想撕烂她们的嘴。”
“不让她们说,她们会憋死的。就让她们过过嘴瘾好了。”
“奴婢瞧着,大小姐气死了。”良辰撇撇嘴。
可不是?苏轻亦不在意,苏冰舞却气得小脸煞白,美目舞了泪花,盈盈弱弱,饱受伤害的凄楚模样格外的令人同情。
自然,沈氏也是气得胸口胀痛,而且她感觉得到,自己带着女儿们一进来,这些贵妇们就有意无意地疏远她们,她过去和她们闲聊,她们往往说不到三句话就借故走开。
只有她的娘家,沈家沈夫人和几个女儿没有避开。
这其中的缘故,她是知道的。老爷只是礼部侍郎,正三品官员,舞儿的清誉又被糟蹋成这样,这辈子是寻不到好姻缘了,这些贵妇就觉得苏家没有希望了,于是纷纷用力地踩。
等着吧,等到舞儿嫁入长公主府,成为长公主府未来的当家主母,你们这些见识短浅的人就知道我沈心慈的厉害。
苏冰歌气得要死,横眉喝道:“你们胡说八道什么?”
她的脾性向来暴烈,当场爆发出来。她额头上的伤口根本还没好,用花钿巧妙地掩饰,但还能看到些许,不过,她这一激动的怒吼,花钿有点偏了,露出鲜红的伤口,还挺触目的。
“哎哟,你额头上怎么了?被人打了?”有一个闺秀关心地问,嘴脸却是那么虚伪,“堂堂苏家嫡女,竟然被人打了,苏家的女儿真是喜欢出风头。”
“破了相竟然还敢出来招摇,也不怕污了长公主的眼。”
其他贵妇和闺秀纷纷掩嘴窃笑,嘲笑苏家二小姐破了相。
苏冰歌又气又窘,怒火烧得她的脸腮抹了一朵红云,她连忙把额头上的花钿弄好,退到一旁。
大女儿刚被议论、羞辱,二女儿又被冷嘲热讽,沈氏惊怒交加,又窘迫得想立马离开这儿,更憋屈的是,她根本无话反驳这些尖酸刻薄、拜高踩低的女人,气得脏腑都疼起来了。
这一切都是那小贱人害的!想到这儿,她对那小贱人的恨意更加浓烈。
苏冰舞看着这些人嘲笑、鄙视的刻薄嘴脸,好像当场被人撕开美人皮,没有脸面、心力再待在这儿遭受这些攻击。如此,她一脸苍白地匆匆奔出去。
沈氏和其他三个女儿并没有离去,因为一旦离去,就失去了大家风范,更被人瞧不起。
良辰笑道:“五小姐,真是大快人心,大小姐也有这一日。”
苏轻亦嘲弄地冷笑,想必苏冰舞去荣安侯爷那儿找安慰了。
这时,外头来了个侍婢,对苏轻亦说,郡主有请。
那些贵妇、闺秀听闻此言,无不讶异。
荣兰郡主找这丑姑娘做什么?
在众人的注视下,苏轻亦和良辰离开水榭,跟随这个侍婢前往荣兰郡主居住的小苑。
苏轻亦主仆俩踏入荣兰郡主的寝居,荣兰郡主听闻脚步声,立即奔过来,形容欢快,脚步也轻盈得像一朵翩翩起舞的蝴蝶,与那日伤心、绝望的样子判若两人。
唐若琳左右摆动着小脸,好让她看得更仔细一些,“你快看看我的脸,是不是全好了?”
“全好了,恭喜郡主。”苏轻亦认真地看了看,下了结论。
“连你也说好了,那就是真的好了。”唐若琳的小脸笑成一朵娇艳的玫瑰花,眉目弯弯,接着盛赞她的医术,“苏姑娘,你太厉害了。以后我的脸再有什么,就找你来给我医治。”
“郡主,哪有人像你这样咒自己的?”
“哦对,呸呸呸。我不会再长任何痘痘。”
说着,唐若琳朝地下使劲地呸了几下,然后道:“对了,你治好我的脸,我让娘好好地赏赐你。”
苏轻亦道:“医者父母心,无需赏赐。”
唐若琳一副不依的模样,“那可不行。大夫给人治病也要收诊金的,你就当是诊金好了。”
苏轻亦含笑点头,其实她只是稍微推辞一下,该得的诊金怎能不要呢?
“对了,你擅美容美颜,可以帮我上妆吗?今日娘邀请了京城里排得上权贵世家、高官贵族的名门闺秀,我堂堂荣兰郡主,不能被那些人比下去,我要成为今日最美的女子。”
唐若琳手舞足蹈地说着,虽然她只有十三岁,身子还没有完全长成,看着还是个小姑娘,却拥有一颗强烈的好胜心。
苏轻亦淡淡一笑,“我自当尽力。”
唐若琳轻快地坐到妆台前,“开始吧。”
对苏轻亦而言,化妆,那还不容易么?
苏轻亦看着铜镜中娇媚的小脸,略作思索,便开始给她化妆。
荣兰郡主年纪尚幼,梳的是垂挂双髻,要配合这俏丽乖巧的发型,就不能化太浓的妆。但要达到娇艳的效果,就必须另辟蹊径。再者,要在现有的胭脂水粉里因材制宜,还要下一番功夫。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大功告成。
唐若琳转过身,面对铜镜,蓦然睁大眼--这是她吗?
乌光闪闪的水灵大眼,上眼皮点舞了些许粉紫的色泽,使得整个眼部展现出非一般的惊艳效果,更使得原本就秀美的小脸焕发与众不同的神采与媚色。若说以往的妆容让她看着是一朵清丽多姿的迎春花,那么现在,她是一朵在枝头摇曳的桃花,多了三分娇媚、三分明艳。
其实,只要给她天生丽质的脸蛋描上三分美艳,就能出效果,又不至于让她看起来老了五岁。
唐若琳对这个妆容很满意,因为她从来没想到自己可以这么美。
“苏姑娘,你太厉害了。我都认不出自己了。”她扑闪着眼眸,满目惊奇。
“郡主原本就是美人坯子,上了妆自然就是大美人了。”苏轻亦笑道。
“我一定让娘多多赏赐你。”唐若琳亲热地拉着她的手,笑声如银铃,那么欢快,“走吧,我们去找娘,让娘看看现在的我美不美。”
“郡主,我还是不去了。稍后再说也是一样的。”
“难道你不想见见我哥吗?难道你不想嫁给我哥吗?”唐若琳调皮地眨眼,似乎暗示她,这么做,可是在帮她制造机会。
苏轻亦还真不想看见那个渣男,不过人在渣男的府里,迟早会遇见。
唐若琳盛情拳拳,非要拉她去,她也不好太过强硬,就跟着前往正厅。
正厅,长公主正在接待三个贵客,唐若琳旁若无人地朝里面奔去,像一只无拘无束的小燕子,苏轻亦则淡定地进去,看见厅里有三个男子背对着自己而站。
这三个男子听闻脚步声,不约而同地转首看来,皆是一愣。
苏轻亦更是心里惊异,没想到今日这女人齐聚的赏荷宴,这三个绝世美男也会来捧场。
妖孽美男北影寒,花美男凤凌天,人妖男宠风澜。
这三人站在一起,姿色不分伯仲,当真是赏心悦目,想必水榭那些名门闺秀见了,应该有非常精彩的表现--花痴的犯花痴,流口水的流口水,星星眼的星星眼。不过,苏轻亦已经见识过他们的美貌,免疫了。
“娘,看看我今日有何不一样?”唐若琳扑闪着水汪汪的眼眸,娇声问道。
“本宫的琳儿变美了。不过这妆容……”长公主的目光投向苏轻亦,难道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