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姨娘被女儿的叫声惊醒,看见房里有个黑影,唬得下床,操起放在床边的木棍就打过去。
房里暗黑,不过瞧得出来,这黑影是一个男子。
男子一手握住木棍,并没有下一步行动。
她抽不回来,厉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夜闯我家?你可知我的女儿是哪家小姐?你胆敢伤她,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管她是哪家小姐!”
男子冷哼,一把夺过木棍,往她头部横扫过去,砰的一声,她软软倒下。
沉闷的声响令苏冰烟呆愣了一下,尔后她惊慌地过去,抱起王姨娘,颤声道:“娘……娘……”
她的手碰到王姨娘的头部,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沾满了手,她抬起手一看,震惊得目光都直了,哭喊声凄厉得刺破夜幕,“娘……你不要吓我……娘,你快醒醒……”
男子杀了人,并没有感到害怕,更没有丝毫同情,残忍地揪住她的后襟,拎起她,将她摔在硬木板床上。
苏冰烟想跳下去,但看见他逼过来,吓得往后退,退到墙角,惊惧得瑟瑟发抖,“你想做什么?你再不走,我就大声喊了。”
“喊啊,你觉得会有人听见吗?”男子嗓音低闷,步步紧逼。
“不要过来……”她猜到他的意图,可怜地哭求道,“我求求你,不要……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直接将她抓过来,拎小鸡似的,轻而易举地将她压下,撕扯她的衣衫。
苏冰烟拼命地反抗,惊恐地尖叫,“不要……救命啊……”
可是,她的力气哪里比得过他?
男子纵声淫笑,制住她双手,俯头往她脸上、身上吻去……
“啊……”
她绝望地尖叫。
忽然,趴在她身上的男子不见了,她觉得身上一空,惊喜又疑惑地坐起身,但见那男子摔到墙角,头破血流。
“还不滚?”
这声音,缭绕在半空里,空灵,清澈,带着一丝丝的戾气,像是从天际飘来。
那男子闻言,立即狂奔出去。
苏冰烟心有余悸,寻找那道女声的主人,可是,房间里并没有黑影。她战战兢兢地点燃烛火,忽然,她看见,一抹白影鬼魅般地飘进来,她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惊得瞪大双目。
“你是人是鬼?”
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这个白衣女子出现的方式太诡异了,而且她全身雪白,小脸白得可怕,好像涂了一层厚厚的白粉,就连眉毛和头发都是雪白雪白的。她的三千白发很长,长级腰间,自然地披散着,随着夜风轻扬,更添几分诡异的气息,像极了传说中的白衣女鬼。
白衣女子的声音有了一丝真实感,不过还是不带人间烟火气,“既不是人,也不是鬼。”
苏冰烟使劲地吞咽口水,不是人,也不是鬼,那是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救我?”
“我救你,自然有目的。”
白衣女子容色秀美,那双眼眸不是杏眼的那种美,轻微往上斜,很媚,媚人心魂;很妖,妖艳入骨。这是一双能勾人魂魄的媚眼,好像无时无刻都在施展媚术。
见她没有恶意,苏冰烟冷静了些,“你救我,有何目的?”
白衣女子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王姨娘,冷漠道:“你娘死了。”
悲痛的心情被勾起,苏冰烟抱起王姨娘,喃喃地叫着“娘”,泪珠滴落在王姨娘的脸上。可是,王姨娘再也不会应她了,再也不会守护着她,再也不会抱她了。
泪珠啪嗒啪嗒地滴落,苏冰烟哀伤地哭,悲痛得快喘不过气了。
白衣女子面无表情地看她,没有半分同情,“你娘死了,你有何打算?”
苏冰烟从丧母的悲痛欲绝里回过神,却又呆住:打算?她能有什么打算?姐姐死了,娘也死了,京城的家能回得去吗?即便回去了,有她的立足之地吗?往后,她孑然一身,何去何从?
“这世间,凄惨可怜的人很多,生离死别的事更多,若你一味的悲伤、懦弱,我能救你一回,救不了你第二回。”白衣女子的语声极端的冷漠,“你娘有今日的下场,你沦落至此,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我知道,我娘和姐姐都是被那些贱人害死的,我要为娘和姐姐报仇!”苏冰烟的声音略带沙哑,却浸舞了浓烈的仇恨,那双娇媚的眼眸迸射出狂烈的恨意,“我要那些贱人血债血偿!”
“你一个弱女子,如何报仇?”白衣女子讥讽地冷笑。
她的冷笑,与寻常女子的冷笑非常不同,妖娆冶艳,狂野不羁,说不出的魅人。
苏冰烟从未听过这样的冷笑,相信天底下的男人很少能抵挡得住这般勾魂的冷笑。
她断定,这个白衣女子一定不是寻常人,否则那男子为什么忽然摔在墙角?
“姑娘,我求你,你教教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苏冰烟放下王姨娘,跪着恳求。
“真的么?”白衣女子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只要能为娘和姐姐报仇,我不惜一切代价!”
苏冰烟绝烈道,目光如淬了毒,狠毒得令人心惊肉跳。
白衣女子淡淡道:“我如何信你?”
苏冰烟磕了一个响头,“只要你肯帮我,往后你便是我的主人,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从刚才白衣女子飘进来的鬼魅方式,她知道,这白衣女子必定有非凡的本事。
白衣女子又笑起来,笑声清脆空灵,却又妖冶惑人,“既是如此,我便帮你一把。从今往后,你要听命于我。”
“我会事事听从主人安排。可是,我的脑子没姐姐好使,我担心……”
“无需担心。明日你埋了你娘,后日启程回京,之后我自会联络你。”
“是,主人。”
“张开嘴。”
苏冰烟乖乖地张嘴,看见白衣女子的手里忽然多了一颗白色药丸。白衣女子轻轻一弹,那白色药丸就飞过去,笔直地飞入她的嘴里。她嚼了两下,吞下去,咽喉间有点苦涩。
白衣女子的声线极为妖娆,“过来。”
苏冰烟站起身走过去,白衣女子要她坐下,接着右手放在她的天灵盖,五指微张,转瞬之间就发出微弱的白光。
苏冰烟只觉得头顶有一股温热的气流灌入脑子,起初觉得颇为舒适,可是,渐渐的,她头疼欲裂,痛得快爆炸了。之后,她双目一闭,晕了过去。
白衣女子松了手,雪白光袂轻轻一扫,苏冰烟整个人就飞上硬木板床。
尔后,白衣女子化成一道白光,瞬间消失不见。
……
“不要……不要过来……啊……救命啊……”
宇文凌雪躺在小榻上,双目紧闭,眉头蹙成两座小山丘,苍白的小脸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她一边摇头一边尖叫,极致的惊惧攫住她的心,控制着她的心神。
站在一旁的凤凌天的眼眸暗如黑夜,酝酿着一场可怕的风暴,他催促道:“快问她,是谁?”
苏轻亦摇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她的语声温柔如清风,“凌雪,不要害怕,他们是什么人?你睁大眼,看清楚他们是谁……”
“救命啊……哥哥,救命……”
宇文凌雪凄厉而绝望的尖叫,贝齿咬破了下唇,整个人处于可怕的噩梦里与极端的痛楚里。
凤凌天俊脸紧绷,琴弦般随时有崩断的可能,见妹妹还不说出那三个混蛋,他急得快暴走了。
苏轻亦又问了一遍,宇文凌雪惊惧的尖叫声响彻云霄,终于说出那三个人。
闻言,他的情绪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狂烈了,俊脸黑如有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暗黑时刻,狂风肆虐,天地凄迷。
宇文凌雪猛地惊醒,看见他,弹起身子,扑向他,“哇”的一声哭出来。
凤凌天紧紧抱住她,眼角滑下一行清泪,“没事了,妹妹,哥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哥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
苏轻亦有点欣慰,心里泛起浓浓的悲伤。凌雪真的很可怜,这辈子就这么毁了。
宇文凌雪呜呜地哭,他温柔地安慰着,这感人、温暖的一幕,苏轻亦忍不住也哭了。
这次催眠治疗,算是成功了,不过,宇文凌雪能否从那段痛楚的经历与噩梦里走出来,要看她自己的意志了。
良久,宇文凌雪的情绪才平静一点,大夫给她把脉,开了药方,嘱咐了一番才离去。
凤凌天送大夫出去,顺便把药方给下人去买药、煎药,房里就剩两个女子。
宇文凌雪坐在小榻上,畏惧地往里缩了缩,眼底眉梢皆是惊慌,像一只受伤、受惊的小兽,想找一个安全、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苏轻亦柔声道:“你不要怕,我是你哥哥的朋友,我叫苏轻亦。我想和你做朋友,你愿意吗?哦,你别害怕,我是真心的。”
“你是哥哥的朋友?”宇文凌雪小声地问。
“是的。”苏轻亦莞尔道,“你哥哥很疼你,你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也是他唯一的亲人。如若你的病没有痊愈,他会自责、痛苦一辈子;如若你的病好起来,他就会开心快乐。你愿意为你哥哥,让自己快快好起来吗?”
宇文凌雪呆呆地看着她,没那么害怕了,像在思考她这番话的意思。
苏轻亦接着道:“在这个世上,只有你们兄妹俩是最亲的亲人,你们相依为命,互相照顾。你哥哥可以为了你去杀人,甚至牺牲自己的性命,你可以为你的哥哥做些什么?”
说起兄长,宇文凌雪动容,雪白的小脸浮现一丝愧疚与心疼,“我不知……”
“你哥哥最希望你能好起来,变回原来的你。这是他最大的心愿。”
“哦,我知道了。”她的脑子清醒了许多,不过还是比不上正常人。
“凌雪,你是个好姑娘,不要因为过去而放弃你哥哥。从今往后,你要快乐地活着,因为,你开心快乐,你哥哥才会开心快乐。”
苏轻亦明白,这些道理要慢慢教给她,急不来,往后有的是时间。
而现在,宇文凌雪最需要的是休息。
因此,苏轻亦让她先歇会儿,说稍后再来看她。
其实,凤凌天早就回来,听见苏轻亦对妹妹说的话,心里那块属于她的地方,柔软而甜蜜。
这世间,只有衣儿了解他,最懂他的心。
见苏轻亦出来,他装作刚回来的样子,问道:“妹妹怎样了?”
“我让她先歇着,你进去看看吧。”
“不用了。咱们去那边。”
说罢,凤凌天往前走,她跟在后面,来到凉爽宜人的花厅。
他斟了两杯茶,之前的阴霾消失不见了,“我吩咐下人备膳,稍后便可以吃了。”
苏轻亦点点头,端起茶杯饮茶,“希望你妹妹能痊愈。”
“衣儿,我不知如何谢你。”他定定地看她,目光渐渐炽热,比正午的日头还烈。
“我当你是朋友,帮朋友是两肋插刀、义不容辞,无需言谢。”她转开目光,假装欣赏这花厅的布置摆设,脸颊和耳窝四周有点发热。
“妹妹的情绪不是三五日就能好的,往后可以请你来这儿陪她聊聊吗?”凤凌天有点尴尬,紧张得心跳加速,“我意思是,你是姑娘,你与我妹妹谈谈、聊聊,会比较好。”
“没问题。若有闲暇,我会来看凌雪的。”
苏轻亦怎么可能瞧不出他的真正意图?不过,她的确想过,以后有机会的话,多多跟凌雪谈谈心,对凌雪的康复会有帮助。
两人都不再开口,花厅的气氛有点古怪。
她故作不经意地打量他,今日他仍然是一袭雪袍,宛若是天边的一片白云披在他身上,俊逸不凡。英俊的眉目如画如雕,那双晶黑明亮的瞳眸,此刻深邃似古井,幽澜迭起。
还是凤凌天先开口:“你可知,我爹是犯了什么罪被斩首的?”
苏轻亦摇头,原主并不知晓,而且她也没有打听过。
“朝廷要运送一批官银至南疆驻军大营,我爹向陛下自荐,陛下应允,于是,我爹爹押送五十万两官银到南疆。走到半途,忽然出现一批山贼劫杀,官银被抢,所有的官兵都死了,只剩下我爹和副将。”他缓缓道来,语气平静得出奇。
“你爹和那副将丢了官银,只能回京吗?”她问道。
凤凌天摇头,“我爹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丢了官银是杀头的死罪。我爹心急如焚,就去附近的州府调三千官兵围剿劫匪。可惜,天不遂人愿,三千官兵全军覆没。”
苏轻亦心神一凛,问:“然后呢。”
他继续道:“我爹没办法,只好和副将回京向陛下禀明一切。陛下大怒,和文武重臣商议,派五千官兵围剿劫匪,由那副将统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