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你们可算来了，等你们好久了。”
大张伟推开小诊所的门。迎面便是一个整齐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
看着这个笑容，两个人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他绝对知道那个大死神是什么脾气。和尘猜想的一样，他只是想让两个人吃点亏。比如被撞飞一次。
大张伟咧开嘴要说些什么，被尘拦住了：“行吧。别跟他们扯那个了，天都黑了，咱还得早点回去呢。”
男人发现对方并不上套，自感无趣地侧过身给尘让开路：“里面。”
站在门口的尘把14往前一牵轻声向里屋的方向说了句：“小家伙我带来了，你该查查、该整整。”
“怕啥呢，太晚了咱就住着。都鸡巴哥们，还分谁跟谁呐。”大张伟说着粗暴又热情的勾住对面的脖子。对面被这大体格压的一个趔趄。
对面脸上也是马上洋溢出充满幸福感的亲切笑容：“对对对，都尼玛哥们。”也是不甘示弱的用胳膊勾住大张伟的脖子。
你要是不看到这两个人衣服下隆起的肌肉和正在发红的脸，你真会觉得他们俩是他妈的哥们。
尘没有理他们俩，牵着14的手往里屋走，拐个弯推开门径直走到一个少女身边。她也是穿着白大褂，文静的坐在那儿盘着核桃。嘴角挂着微笑。
根本用不着开口。她就起来接过了14的手，领着它往更里的屋走了。
尘自己也不客气，一抻脖，仰面倒在旁边铺着白色床单的板床上。
屋内就和普通的小医诊所没什么区别，有那么几张洁白的床；外面是药柜什么的；最里面是内线定制的各种设备。
还有大夫。
大夫人在大厅，和大张伟在那儿像喝多了酒一样，互相称兄道弟。
这里就是内线的01课，它叫01，不是因为它是最先成立的。只是因为谐音罢了。与灵异谐音。一个隐藏的组织，与山重山一样是“挂羊头卖狗肉”。
整个01科就他们两个人，听领导说以前是三个，不过是退休了还是其它什么情况山重山的人没问过。尘第一次来时就是他们俩相依为命，领着14走进最里屋的女孩叫“容” 仪容的容。不知道是不是代号。
这女孩是盲人，不过是后天的。她也是适格者，所以小时候接受了某种仪式，以形、味两感为代价，强化了听觉，她若自己不说，那么你看她就与正常人无异。某种意味上白琢玉与她是相像的，只是她更彻底、能力更强。说得通俗点，她整个人就一大号雷达——但是要这么说总觉得是对她的不尊重。
比这更极端的还有。不过就不是山重山的地位能接触到的领域了。
山重山。
有一次尘问过领导说：“我们为什么叫山重山”。
领导淡然说：“因为人外有人，天有天”。
“哦，那我们就是山外的那个山。”
“不，我们是前面的山。”
天早就黑透了。
一天跑了三个地方，不说期间发生的乱事，就这光坐车都会累的，他刚躺下时就闭上了眼睛，可到现在脑子里还在呜呜转圈呢。
一片混沌。
纯然自满的至高天体。
已经四分五裂的几何时空。
——孩子哭喊的声音。
“又咋的了？”他从床上撑起身子，疲惫的搓一搓脸。
“哎呀，铁子你醒了。不就是这小孩子嘛，我刚才吃点东西，看它馋的直嘬手指头，完了还直瞅我。我就寻思给它点。结果它吃完了，没一会儿就吐了。荣说‘这孩子是实心的’，我说‘我哪知道啊’。完了还。哎呀，你可别哭了。”
大张伟明显的手足无措加语无伦次。面对着坐在地上哭闹的14，根本不知道怎么办。软也不是，硬也不是。
尘皱着眉：“那容呢？”
“在屋外呢。这孩子太吵了。她那个耳朵受不了。哎呦小祖宗呐，你可别哭了，你要吃啥我给你买。光哭这是咋滴了啊。”
“哦。”尘答应一声赶紧起身，越过哭丧着脸的大张伟晃晃悠悠的快步到了门前。
隔着巨大的双开玻璃门，便看见荣正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她戴着大号的专业隔音耳罩。
不过在尘推开玻璃门的一瞬，她还是朝声源方向扭过了头。室内灯光照射下的两只浅棕色的眼睛盯着尘的位置，眼珠跟着正走向自己的尘移动。
她的眼睛并没有问题，只是她什么都看不到罢了。
尘就这么站在她身后，郊区的天上星光璀璨：“我说话你能听见对吧？”
“嗯。能听见的。”
“那这孩子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它就是哭着喊着要回去。”
“回去，回哪去？回冥府吗？”
她又低下了头：“我也不知道。不论我跟它怎么说，它也什么都不说，就是哭闹，声音越来越大。因为实在是太吵了，所以我就。”
尘看着仍带着隔音耳罩的她：“我理解。那你的工作上还有哪些没做完吗？
“基本都做完了，而且我给它重新打扮了一下，戴上了美瞳。现在它的外表和一般的小孩子没有任何区别。还有详细的体检与资料报告单，在我隔音室的办公桌上。”
“你说14是实心的？”
“14基本上是，食道与脏器都没发育完全，吃的都会吐出来，它一旦受到特别大的外力会变回球的，外力消失后过一会就会恢复，没有痛觉，身体也不会受到任何实质性伤害的。”
“永久无敌buff呗。打比方说，扔太阳里呢？”
“会成球然后睡过去。”
“行，那我知道了，我这就把他带走。给你添麻烦了哈。”
“没事的。”
尘打开门走进屋子。哎哟，这一声声哭嚎好悬没把陈的头发给震起来。
大张伟仍跪在小孩子的身边，像摸带毛的小动物一样，不停的揉搓孩子被整理好的头发。手法一下轻一下重。
“哎哟，好宝好宝，别哭了，别哭了，你要吃啥我给你买。”
尘走了过去：“你让我试试。”
小家伙大嘴张的都能看见嗓子眼儿了。要是普通的小孩子，估计早就哭断气了吧，要不然被口水之类的呛住也是很危险的，即便哭的这么凶，它也没有一滴眼泪，因为14是实心的嘛，这也没有办法，喔对，它还自带无敌。
如果它是真的哭，不是和你耍赖，这种时候你光安慰，或者说给买什么好吃的之类的承诺是没有用的，它根本就听不进去，解决的方法有好几种，尘知道其中两种见效的：要么就放着不管等到什么时候哭累了，不过真人就危险了，小心点别让孩子哭断了气。
要么你就...
尘运足气，一把钳住它的脖子。猛的一甩把它摁在地上，另一只手顶住它的关元穴。深吸一口气。
...要么你就用它最恐惧的东西。先震慑住它。
没等尘张嘴吓唬呢，整个人就觉得天地翻了个个，接着眼前一黑。
从地上试图撑起来的时候自己大胯骨仿佛碎裂一样疼。
刚才自己明显是被大张伟一脚踹飞了。
“你他妈嘎哈呢？！那一个孩子有你这么抡的！？”
大张伟激了。对着飞出去好几米远的尘咆哮道。
也不知道是尘的作用还是大张伟的这一嗓子，孩子终于是不哭了。
“我那是为了吓唬它。你没看到不哭了吗？再一个它一个实心加无敌的东西，你怕个什么玩意。”尘揉着发麻的大胯像虾一样在地上前后扭，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心想早知道我就先喊刀枪不入了——他兜里时常揣着一张刀枪不入符。
尘在地上蛄蛹半天没起来：“你他妈是真踹啊，大胯好悬没给我干碎了。”
看着孩子确实不哭闹了，大张伟憨憨一笑：“哎哟，你看这不由感而发吗。谁知道你咋的了，跟‘上停’了似的，把孩子拿过来就往地上一guai——我寻思那小孩子也不能这么整啊，你这一下不给抡坏了。唉铁子你没事吧？”
尘斯哈的喘着粗气：“你先问问它怎么回事。我你就先别管了，我得缓缓。滚蛋，你别过来拽我，你一拽我伤的更严重。”
大张伟又走回14身边蹲下身，布满老茧的粗糙大手继续摸着它发亮的米白色头发“宝啊宝啊的”轻唤。
14也不说别的，就说要回去。回哪去？就是回之前的地方。大张伟问了好几圈才整明白，它说的是山重山的办公室。
他看向仍躺在地上的尘：“铁子那咋整呐，孩子还非得回去，这尼玛都12点多了，到家不得后半夜呐。”
“你问我呢，你开车、也不是我。”
“那...铁子咱回去吧，你自个能起来不？”
“差不多。”尘扶着大张伟的肩膀自己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终究还是大张伟和荣两个人搀着尘上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