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2月开始，张秀花就守在电视机前。体育节目一般都是安排在下午，晚上黄金档要播新闻联播和电视剧。
现在她没什么事情可做，一边看电视一边打毛衣。
以前孩子们在家的时候，叽叽喳喳，一天几百遍喊“妈”，耳朵都被吵聋了，烦都烦死了。可真等孩子们不在家，家里静悄悄的，她反倒不习惯。
吃饭也开始糊弄了。以前她早饭和晚饭有人做，她只做个午饭就成，现在她一个人在家。饭菜不能指望别人，她就得自己做。早上随便对付一下，中午做道菜，份量足一点，晚饭还吃这个。
就是这么凑合，感觉日子有点不得劲儿。
王二婶一个人在家闲着无聊，就到这边跟张秀花一起看电视，还可以唠唠嗑。
见张秀花抱怨，王二婶忍不住笑话她，“你呀，就是贱得慌。咱们这个年纪，不就图个热闹嘛。有孩子在身边，多快活。可惜我家两个孩子都在外，我想亲近都没法亲近。”
“要是想铁钢，你就去省城看看呗。反正现在地里也没活，待在家猫冬，闲着也是闲着。”张秀花提议。
王二婶摆手，“算了。之前杏花结婚，我去江省给她准备嫁妆。住了几天，那日子真不好过。住在对门，她都不认得对方姓甚名谁。太孤单了。哪有我们乡下好，一个村子，村头村尾碰上了都能唠一会儿。城里人咋那么冷淡呢。”
张秀花被她逗笑了，“不是城里人冷淡，他们工作忙，而且人家想要边界感。”
“什么是边界感？”王二婶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新词。
张秀花就给她打个比方，“咱们乡下谁家吃肉了，隔壁闻到了，都会送一碗。但是城里人不一样，你家吃你家的，我家吃我家的，谁也不嫉妒。”
王二婶觉得互相分着吃，多有人情味啊，“你家有难，我来帮。互帮互助多好。”
“但是有时候也不怎么好。比如八卦传来传去就变了样。城里人忙着工作，根本没时间传八卦。当然也不是说他们就不传，而是时间上不允许。”张秀花还拿亲戚们举例，“有许多亲戚之间因为利益纠葛反倒生分起来。”
王二婶听她说这么多不好，有点生气，“照你这么说，你想当城里人？”
“住在城里也有缺点，就像你说的，太寂寞了。而且人与人之间很淡，淡得跟水一样。各人有各人的喜好，有些人就喜欢热闹，有些人就喜欢冷淡。谈不上谁对谁错。”张秀花笑道，“不过我可能是农村长大的，更喜欢在家种种地，养点小动物。”
王二婶听她喜欢农村生活，终于不气了，“这就对了，城里日子哪有农村好。那边喝口水都要交钱。处处要花钱。”
张秀花见她跟个孩子似的，也没当回事。
又过了一会儿，王二婶突然指着电视大叫，“秀花，我刚看到宝林了？！”
张秀花立刻抬头看向电视，一眨不眨瞧着，“哪呢？哪呢？我怎么没看到！”
“观众席，刚刚有一幕特别清楚。”王二婶急得不成，拍了下大腿，“咋不见了呢？明明刚刚还拍到了。”
话音未落，就有一幕拍到了宝林，此时她正在看台前跟人讨论什么。
王二婶大喜，“你看，那不是宝林吗？”
张秀花也看到了，她不错眼盯着孩子，好久没见，宝林胖了，也长高了。
王二婶也不剥玉米了，盯着电视瞧，有点着急，“宝林啥时候参加比赛啊？”
张秀花笑起来，“这个就是短道速滑的比赛，我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轮到她上场。”
宝林之前说她参加的就是短道速滑的比赛项目。全国总共有88名运动员参加这个比赛。
这个项目分为成年组和青年组。18岁以上是成年组，14-18岁是青年组。
宝林是头一次参加这种大型比赛。她坐在看台就像观众，可是张秀花却很紧张。宝林可是放弃高考，走这条路。
“上次过年回来，宝林说她滑得怎么样？”王二婶不懂滑冰，有点好奇。
“她说滑得还行，能进前三。”张秀花用宝林的话回答她。
王二婶赞叹，“那她滑得不错啊。兴许真能给你捧个冠军回来呢。”
张秀花笑了笑。
两人盯着电视瞧，一声枪响，选手们瞬间冲了出去，八名运动员，原先依次站好，可是等枪响之后，外圈的人开始并入内圈，大家纷纷抢夺第一。
刚跑几米远，一个运动员被摔了出去。慢动作回放，那运动员不小心摔倒了，身后的运动员被绊倒跟着一块飞出去的。
这还真不是故意的，因为前面的运动员没有与人擦碰，后面的人纯粹是惯性问题。
倒是王二婶觉得这也太危险了，“那个鞋底是刀片，要是滑伤手可怎么办？”
“比赛时，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张秀花叹气，“咱们国家的比赛还算干净，要是跟外国人一起比，有些国家就喜欢搞小动作。那才坑人呢。”
所有运动员一起重赛。
王二婶疑惑，“为什么重赛了？”
“第一个弯道摔倒可以重赛。你想啊，那个后面的运动员被带倒，他多倒霉！”因为宝林当运动员，张秀花也开始关注这个比赛项目，她比普通村民知道得更多一点。
王二婶恍然，“那确实该重赛。不过对前面的人有点不公平。重新赛，他们就白跑了。”
“规则就是规则！”张秀花淡淡道。
比赛重新开始，枪响后，这次第一个赛道没人摔倒，但是比赛更加紧张刺激，尤其有那么多人一块冲。刚开始1号领先，后来三号超越，再后来又被四号反超。看得人大呼过瘾。
“哎呀，这要跑多少圈？怎么还没跑完？”王二婶瞧着他们一圈又一圈地跑，她脑子已经绕晕了。
“1500米，是13圈半，最后一圈时教练会吹哨子提醒的。”张秀花解释。
“这么多人紧咬在一起，水平实力相当，还真看不出来，谁是冠军。”掉队的人真的很少。最快与最慢之间也才隔着三四米远。随时都有可能冲上来。唯一的难点就是怎么绕过别人冲上去。
哨声响起，最后一圈，冲刺开始，所有人都在发力，第二名以微弱优势先滑到终点！
观众席响掌声，张秀花和王二婶异口同声回答，“太精彩了！”
观众席上的人鼓掌完毕后，宝林也跟着起身。
“马上轮到她了吧？”
张秀花颔首，“刚刚那个是男子短道速滑1500米，接下来应该是女子。很快就轮到宝林了。”
她也跟着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