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德日兄弟，我刚来青海城，还有许多地方不了解，能跟我介绍一下各处吗？”郭开从袖子里掏出十几枚秦半两。
伊德日眸光微沉，盘算着要不要蹚这趟浑水。
他之前给官衙送过货，那些侍卫明显的是官衙里的人。
视线落在郭开手中的铜钱上，决心一沉，总归在城里面，不会出什么事的。
“我带您到处逛逛吧！”
“我跟这位伊德日兄弟去看看，你们跟在身后就行了。”郭开转身朝几名侍卫说道。
侍卫们你看我我看你，拿不定主意。
李斯大人交代了，看住郭开就行，不用管他做什么。
现在......
最后是一名较为年长的侍卫微微颔首表了自己的意见，其他的侍卫看向郭开，表示同意。
一行人在市场里逛了起来，除了这边的皮货交易外，转过一条街就是粮食铺，郭开扫了眼门口竖的价格牌，和比咸阳的贵了两成。
伊德日瞧见郭开的神色，出声解释道：“小麦和豆子的价格是官衙里的大人规定的，不准粮商们卖高价，虽然比别的地方贵一些，但是已经是这么多年来最便宜的了，咬咬牙基本上都能一天吃上两顿豆饭。”
“以前我们的日子过得可苦了，过得和贵族家的杂畜没有什么两样，全家的命都在别人的手上，现在好了，青海郡是大秦的国土，这里的将士们修建了强悍的城墙，拿着钢刀驻扎在边境，就是为了保护我们。”
“我们现在也和老爷您一样，是大秦的的子民，不论是多小的部落，但凡有一个部落被劫掠，大秦的将士都会为我们报仇！”
“明犯我强秦者，虽远必诛！”伊德日双手高高举起，嘴里默念几句西羌语后，两手合抱放于胸前。
郭开来青海郡之前，一路上都在恶补西羌，月氏等草原部落语言，大概听明白了伊德日说的意思。
他是在祈祷长生天保佑着大秦，保佑秦王嬴政。
郭开旁敲侧击的和伊德日聊起来：“这些是谁告诉你们的。”
伊德日神色尊敬的看向官衙的方向：“是青海城的李斯大人和王翦将军。”
“我的小儿子前年被西羌贵族老爷们抓去打仗，最后被大秦的军队俘虏了，王翦将军下令不准滥杀，只是让他去修了几个月的城墙，然后就把他放回了家，为了给我们报仇，还把那些贵族老爷全杀了。”
郭开无语的望了伊德日两眼，这么个高头大汉怎么长了一个简单脑袋了？
王翦可不是为了给他们报仇才杀的那些西羌贵族，秦国也是够可以的，这一手玩的比他还六。
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把那些不肯降服西羌贵族杀了，转身还卖了像伊德日这种贫苦百姓一个好，让他们感恩戴德的效忠秦国。
作为曾经的赵国丞相，郭开向来锦衣玉食，吃过最大的苦就是在梁山被赵迁他们集体霸凌。
经过一年多的思想改造和劳动改造，他稍微能体会到社会最底层百姓的艰苦，分析出他们为何如此信服秦国。
如果他是其中一员，向来衣不足食，一贫如洗，还被上面的贵族压榨，连生命都朝不保夕的，这时候来了一个人，打跑了贵族，拯救了他，给他吃的穿的，搁谁谁不动心，死心塌地的跟着走。
郭开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像琢磨出秦国为什么能这么快攻下四国，拥有神兵利器，军队势不可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或许就是秦国把百姓当做一个真正的人。
想起临行前，那位名叫林舒的女尚书送给他的八个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郭开此时知道了它的含义。
两人说话间，穿过了好几条街道，郭开瞬间注意到不远处的水泥房屋。
大门上挂着一副牌匾，上面写着大秦官学——青海分校。
郭开抬步朝前走去，走到门口被拦了下来。
守门的男人打量了郭开一行人：“请问您是有什么事吗？官学有规定，闲杂人等免进。”
郭开转过身看向那名年长的侍卫，侍卫摇摇头。
除了学生和老师以及守卫官学安全的侍卫，其他人没有郡守的手令，不能随便进去。
都看他干嘛，他就是个官衙里面的小侍卫长，还没有权势滔天得到如此地步，想进官学就能随便进去。
伊德日见气氛不对，上前打岔道：“老爷是想进官学里面看看吗？我进去过，我说给老爷听是一回事儿。”
郭开眉目一挑，来了兴趣，也不跟守门的男人和身后的侍卫纠缠，右转往另外一条街走去。
“你进去过？”
伊德日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去年我家低价收了许多羊皮小赚了一笔，然后我就送我小儿子和大孙子两个去官学里面读书，开学的那天，可以让家长陪同进去放行李，我就去见了见世面。”
“你们可以送孩子去读书？”郭开语气中尽是不可思议。
咸阳的官学他知道，里面基本上都是投降的四国贵族子弟和秦国的一些官员家里的孩子，但是青海城这里普普通通一个百姓的孩子都可以送进去学习。
书籍十分宝贵，家里没有点财物支撑的是读不起书的，这也是贵族和贫贱百姓之间的偌大鸿沟。
郭开受到了刺激，自从他来了青海郡，一切事情都颠覆了他的认知。
掰着手指头细数，他在梁山确实就待了不到两年时间，怎么外面的世界变成这样子呢？
有了书籍，有了知识，有了思想，那些他以为的贫民真的还会是贫民吗？
“是啊！官学的学费虽然有点高，但是我们节衣缩食，努力干活多少也能供得起一个。李斯大人说了，只有学习才会改变我们以后的生活，所以青海郡的百姓可愿意送孩子来了，还有许多陇西郡和北地郡的送孩子过来的。不过大人说了，那些地方来的孩子收的少，还是要先紧着我们青海郡的孩子。”伊德日肯定的回答让郭开心间一沉。
以前还蹦跶过的某些小心思全部消散，现在再也不敢想一点其他的东西。
郭开摇摆不定的心安定下来，抬头望向蔚蓝的天空，刺眼夺目的日光让人不能直视。
开心点，没什么好执着的，反正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个世界。
他争取早日完成秦王的任务，后半辈子安安稳稳的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