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外，林舒在朝堂上的话随着女子为官的消息一起迅速传扬开来。
有不少男子听到，对林舒破口大骂，认为她身为女子就该和顺温良，如此锋芒毕露，丢了女子的脸面，以后没有人会娶的。
话音刚落，街道上几名身穿咸阳官学校服的少男少女抬起头给怼回去了。
“你家住海边的啊，管的这么宽，女子自己有本事，拼出一份锦绣前程，谁看得上你们这几个歪瓜裂枣。”
坐在三楼临窗边的男子脸色一变，他们这桌的位置靠窗，刚刚情绪激动，说话声音大了点，就被街道上的行人给听去了。
男子认出了官学的衣服，注视着说话的女子，说话间捎带点燕国那边的口音，心里了然。
他又扫了一圈，男男女女一行十来人，年纪目测十来岁，茶楼下的人越围越多，被一群人注视着，男子冷笑道：“当街偷听别人谈话，实在不成体统，女子就该有女子的样，你们这么牙尖嘴利的，父母没教过你们吗？。”
话音一转，眼底尽是嘲讽：“哦，我说错了，你们的父母远在梁山，怎么能好好教导你们呢？”
还没等最开始说话的那名少女开口，她身侧的一名健硕的男学生伸手拦住了她，眼神锐利的看向楼上的男子，开口骂道：“说话挺脏的啊，上厕所没擦嘴吗？而且会说话就好好说，问候人家父母干嘛，你没爹娘吗？是茅厕里捡的吗？不会说话就去跟狗做一桌，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王离骂完，周遭陡然一静，然后发出轰然爆笑。
男子靠在窗边，手指指着王离，脸色涨得通红：“你...你...你说什么。”
王离嘴角上扬，双手叉腰道：“我在骂你听不懂吗，我都当面骂你了，你还听不清，要不要我把话刻你碑上。”
男子的同伴看男子吃瘪，后退两步，远离了战场。
“你个投降我秦国的俘虏，还以为自己还是贵族吗？还有你们这些臭婊子，读了几本书，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老老实实嫁人吧！”
王离身后的学生面露凶狠，在官学里，他们很少会被特意针对，大家一律平等，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俘虏。
王离按住了要上前理论的学生，他自幼习武，比他们力气大得很多，接受到王离的眼神，学生们安静下来，笑了。
他们一行人确实是降国贵族，但是王离不是啊，这种时候就让他出面，啪啪打那男子的脸。
男子见十来名学生都笑了，一时有点心慌，想赶紧结账走人。
王离仰着脖子，眼底泛起冷意：“你是什么身份在这儿狗吠，喝了几两黄尿啊，大王都下过旨意，官学里的所有学生没有任何高低贵贱之分，无论男女，你是在不满大王吗？”
男子嘴角抽搐，他可不敢应了这话。
“哼，我不与你们几个娃娃计较。”说完灰头土脸的结账跑下楼，深深瞪了王离一眼。
王离高抬着下巴，虽然身高比男子矮了一头，但气势丝毫不虚。
“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咸阳王家王离，大将军王翦之孙，你要是不服，就来王家去找我。”
男子听见王离自爆身份，脸色一白，弯着腰，抬起衣袖
遮挡，灰溜溜的挤出人群。
燕萍神色凝重的走上前，小声道：“你说了自己的身份，万一这男子找上门去给你泼脏水，被王翦将军知道了，回家不会揍你吧。”
王离笑着摇头，拍拍胸脯：“不会的，祖父明察秋毫，绝不会冤枉我的。”
燕萍想起校规，低下头紧张道：“都怪我，要不是我没忍住，怼了回去，你也不会爆出自己的身份。”
她知道王离是想用自己的身份来保住他们，毕竟一行人中，王离的身份是最能让人忌惮的，有他顶在前面，他们就没有那么显眼了。
可官学有校规，所有学生没有特殊情况，不准用身份欺压百姓，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
虽然事出有因，但是不知道老师会不会责罚。
王离看了一眼人群已经散开，提步往前走去，他们今天休假，出来逛逛街，没想到碰到这事儿，现在心情都没了。
“没事，等会儿我回去主动跟老师说明情况，应该不会处罚我的。”
一想到处罚会抄书，王离的眉头紧蹙，目光炯炯的盯着身后的同伴。
燕萍最先反应过来，保证道：“我们会一起求情的，要罚的话我一个人承担。”
其余学生连忙道：“还有我们，要罚抄书的话我们包了。”
王离笑了，拍拍手：“大家都是一个班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我们是继续逛，还是回学校？”王离转过话题问道。
燕萍望了同伴一眼：“回学校吧，早点回去跟老师说明情况，可能不会挨罚。”
王离见没人反对：“那我们就先回去。”
等一行人回了官学，主动上报了街上的事儿，王离将男子的谩骂学得惟妙惟肖，还渲染了两分，把他自己的话简略了一番，茅焦深深的看了王离一眼。
当他不知道真实情况吗？早就有人回来报信了。
“你们做的很好，在外面，同作为咸阳官学的学生，你们是一个集体，伙伴遭到欺辱，应该同心齐力，维护伙伴的声誉。”
王离也没想到今天严厉的茅焦博士居然没有处罚他们，眼里惊喜道：“谢谢老师教诲。”
“都回去温书，最近休假就别往外跑，科举试快开始了，许多人都盯着咸阳官学呢。”
而且昨天又出了大秦织布司管事宋笙封为大良造，林舒任职御史中丞的消息，女子读书和科举一事儿被推上风口浪尖，咸阳官学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是，老师。”王离和燕萍等人躬身行礼告退。
逃过一顿处罚，众人紧张的心落了地，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想去抄书。
燕萍和同族的小姐妹燕琳并肩而行，眼底绽放着摄人的光亮，面上全是满满的期盼：“我长大了要是和林舒大人、宋笙大人一样优秀就好了，谁敢说女子不如男，只要自己有本事，照样封侯拜相。”
燕琳手心紧握，沉默不语，扭头望向官学广场上高高升起的两面旗帜，一面是大秦的军旗，上面勾勒的玄鸟迎风展翅高飞，一面是官学的学旗，一颗种子从土里萌芽，伸展着枝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