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初冬萧瑟，山间草木凋零，旷野上的青草植被一边钻入土里，只等来年开春后再肆意绽放。
昨晚凌晨时，天空突然飘起了零星的小雪花，直至越来越大，早晨蒙蒙亮时，大地上已然白茫茫的一片。
未出晴日，积雪尚未化开，团团簇簇堆在枝头上，压出沉甸甸的弧，铺在地间，像一张羊毛薄毯。
林舒披着羽绒披风从营帐内走出，伸手在嘴边哈了口热气。
因着好奇，她蹲下身用小木棍在地上扒拉扒去。
嬴政身披银甲，气宇轩昂的从帐内走出，抬步上前俯身问道：“你这是干嘛呢？”
林舒没太在意来人，下意识的答话：“看看这雪有什么不同？”
她就是想看看这千年之前的雪和千年之后的雪有何区别。
也可以用另一句话概括——闲的没事干！
嬴政：“那有什么不同？”
林舒这才反应过来，抬头仰视着头顶上的男人，一个没蹲稳，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和韩信那小子还真配。”嬴政无语的将林舒从地上拉起来。
林舒听出了嬴政的言外之意，这是在说她跟韩信似的，是个小屁孩儿。
被政哥用年纪打击的林舒忿忿不平：“草嫩有草嫩的好，你见过那头牛喜欢啃老草吗？”
说罢，林舒小脸一红，她在口出什么狂言啊！还是对着嬴政。
【啊啊啊啊！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开小黄车...】
林舒垂下头，默默的移开视线，尴尬的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嬴政本来没太在意什么草嫩不嫩，老牛不老牛的，但林舒那一连串奇怪的反应让他不由得思考小黄车是什么车？
是用牛拉的？
林舒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脖子往下缩了缩，看见不远处朝两人走过来的王翦，她伸手指了指后面：“王上，王翦将军来了，你们快快出发吧！”
嬴政还在想那小黄车到底是干嘛的，闻言扭头望过去，看见王翦打了个手势，知道出征时间差不多了，也不再多想，嘱咐林舒道：“待在营帐别乱跑。”
林舒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
【我最爱惜自己的小命了，肯定不会背着粪瘘满街乱窜——找死。】
嬴政对林舒自是放心，临走前又好生吩咐了亲卫几句，要是林舒出事，提头去见。
当时这些是林舒并不知道的，她正在玩营帐周围还干净的雪。
雪球不断在手心滚动变大，没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小雪人就堆好了。
她从地上站起身，将冻得冰冷的手收到怀里取暖，一旁的亲卫见状，赶忙从帐内取来手炉。
林舒扫过人影空荡的大营，幽叹一声，仰头去望天空。
正值清晨，天边白云如柳絮，阳光昏暗，照的整个大地也没光亮几分，显得四下阴沉沉的。
除了四周警戒巡逻的兵士脚踩雪地时不时发出的沙沙声，四周宁静极了。
就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一样。
不，这场暴风雨早就来临了，如今已经接近尾声。
一片湿润从天上缓慢落下，落在了嬴政的银甲上，即刻变成一摊水。
站在云车上，他拿着望远镜注视着前方高耸的城墙，以及城墙下方黑压压的一群兵士。
“攻！”
一声令下，鼓声如雷，号角并起，响彻云霄，振奋人心。
冲啊！拿下眼前最后一座城池，这场战争就结束了，他们就能回家了！
冲啊！兄弟们，同袍们。
王翦亲率秦军开始猛攻，密匝匝排列的抛石机与大型连弩横贯阵前，旌旗一挥，踏板下落，弓弦松动，飞石利箭齐齐朝着寿春城墙而去，如同一场盛大的雨幕。
项燕站在城楼上，竭力稳住心神，撑着疲惫的身体指挥防守。
南撤途中，不小心被流矢射中后肩，伤未好，又加上长途跋涉，已经溃乱化脓。
现在只有一抬手，就是牵动伤处，钻心的疼。
一旁的项超见自家父亲面如土色，额间还泛起细细麻麻的冷汗，担忧的上前扶住：“阿父，还好吧！”
项燕撑着手站稳，摇头：“还行。”
随即又看向城内，目光遥遥落到那座辉煌华贵的宫殿上：“项梁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项超扫了四周一圈，压低声音道：“已经进宫了。”
“好。”
事与成败，在此一举了。
只要熊启死了，那么楚国就在他的掌握之中，到时候是降还是战就由他说了算。
他戎马半生，在生死边缘上徘徊数次，怎会甘愿引颈受戮。
况且，他身后还有一大家子呢！
熊启，他一个秦国人，跑来掺和他们楚国国事，把持朝纲干嘛？
所以，去见他心心念念的父王去吧！
李信带着十万大军攻打郢寿北门，望着城墙燃起滚滚黑烟，他嘴角微动。
行至此处，兵临寿春，那炸弹还没出场呢！
要不要来上一颗，让所有人开开眼，见见世面？
李信心底跃跃欲试，手指滑动，喉间滑动，咽了咽口水。
他挥手招来传令兵，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去，让器械队拿几颗炸弹过来。”
周围嘈杂，杀喊声鼎沸，传令兵听不见李信说的什么，大声问道：“将军，拿什么？”
李信被传令兵这一嗓子吼的差点没失了魂，去见李家的列祖列宗去。
他一巴掌拍向传令兵的头盔，放大了些声音：“炸弹，拿五个过来。”
传令兵一愣，迟疑道：“将军，上将军说了，炸弹不能滥用。”
“我滥用了吗？现在不是在攻城门吗？”
“是。”传令兵努努嘴，虽然心里并不赞同李信的说法，但人家是将军，战场上瞬息万变，说不定他另有安排呢？
传令兵在心里不断的给自己洗脑，做心理建设。
将李信的号令传达给器械队的都尉后，小心翼翼的搬着一口木箱去向李信复命。
李信迫不及待的打开木箱看了一眼，就往阵前奔去。
长长的引线被点燃，发出金黄色的光彩，如同黑夜中璀璨的星华，在这个昏沉的天色中，分外耀眼。
投石机的木杆被高高扬起，一个黑色脑袋大的圆球形成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从秦军这边砸向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