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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迟向韩家女公子提亲之事,如商离所愿,在信都城传来。先有韩微受慈幼院的漠北孤儿爱戴,后有韩微于宁郡组织耕种,有模有样,后有韩微救兄,广为传颂。而这当中拓跋迟拔刀相助,亦是增色不少。

再后来,商离与拓跋迟被困龙城郊外数日,受困于慕容飞骑,幸得拓跋迟的拓跋狼卫回城求救,方能让二人幸免于难。孤男寡女被困于山坳之中,难免会有闲言碎语。可因为事关生死,也就一笑而过。但其中的暧昧不言自明。

在那之后,拓跋迟与商离形影不离。商离主导耕种,拓跋迟下地耕种,一个靠的是嘴,一个靠的是一把子蛮力,甚至还带着一群拓跋狼卫。那场面,十里八乡都来看热闹。主要是拓跋迟和他的狼卫长得太好看,一个个精壮的儿郎,赤膊上阵,挥汗如雨,与普通的庄稼汉确实是有些不同的。

宁郡屯田的将士看到此情此景,自然是不落人后,一场关于肌肉的较量无声展开。

商离乐见其成,因为田间的热闹喧嚣,还有不少宁郡的未婚将士找到意中人。冀北的苦寒,在热闹的田间地头,似乎也消弭不少。

而商离与拓跋迟之间的故事,却没有得到喜闻乐见的结果。

如今,拓跋迟的提亲给了这个故事新的颜色。

蔡荃为此十分头疼。消息是商离找人散出去的,满城皆知。陆疆很恼火,认为这事是蔡荃身边的人嘴巴不牢所致。韩微的身份本就是假的,但商离是真的,与拓跋迟的往来也是真的,但韩微不能与拓跋迟成亲却是真的不能再真。

“说说吧,你意欲何为?”蔡荃煮了药茶,屋内弥漫着药香,十分好闻。

商离抿了一口,神情舒展,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不紧不慢地说:“太多人想知道我的身份,商离也好,韩微也罢,这个年纪的小女娘都是要议亲的。若是我是商离,陆将军定然不会让我在冀北定下亲事。但韩微就不一样,一名韩氏旁支,陆将军无权干涉她的婚事,尤其是拓跋迟的提亲,他会乐见其成。韩凛……”

她垂眸,“他也该是欢喜的,可以为他助益良多。是以,夫人,我想,我该定下亲事。无论是校事府也好,北燕那边也好,都不会再有质疑。即便是有,也不会屡屡窥探,扰乱冀北安宁。我有想行之事,不想再继续与这些人周旋。相信夫人也是一样的。”

“不行。”蔡荃断然拒绝,“不说拓跋迟是狼卫之主,拓跋部与慕容部往来甚密,拓跋迟究竟是何谋划尚未可见。”

商离并不同意,“可拓跋迟是可以争取的,只要我与他定下亲事,扶植他拿下拓跋部的大权,漠北的良驹宝马,那便能与我征北军交易。还有,我在龙城露面过,韩充对拓跋迟与我的之间也颇感兴趣,慕容部族也缺粮,他也想通过拓跋迟与我的关系,从中获利。是以,这步棋势在必行。”

“用一场订亲,平息各方,让冀北获得喘息之机,休养生息,以待来日,不好吗?”

蔡荃仍是不同意,“物极必反,恐怕还会有变数。”

韩凛和商荇更是强烈反对。

尤其是商荇,“韩家女公子,也没有下嫁蛮夷之理。”

商离说:“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与拓跋迟好生商量一番,他是会同意的。”

“那也不行。”韩凛抱胸,眸光锐利,“拓跋迟若是得寸进尺,你又该如何自处?”

商离垂眸,低声道:“我总是要成亲的,拓跋迟比起京中那些世家子弟,除了书读得少些,但心地纯善。”

韩凛冷哼,“纯善?杀了自己异母兄长的人,你说他心地纯善!他可是狼卫之主。总之,这件事你不用再提。”

商离幽幽看着他,“总归是要嫁人的。早嫁晚嫁都是要嫁,还不如让我留在冀北。”

韩凛呼吸一窒,摔门出去。

三名潜入将军府和慈幼院的使团随侍人员,被陆疆差人连夜送回京城,交刑部审讯。其余人等无论是否有嫌疑,继续随侍沈从善巡边,若有异动,涉及军机,格杀勿论。

沈从善一行人,再度从信都出发,前往与幽州接壤之地上阳郡。这次由陆疆亲自相陪,魏沿、郑嚣、陆冉同行,还有沈从善亲点的韩凛和商荇,还要带上何昭与裴衍。

常山公主原要同行,但她到了信都后,水土不服,再加上受了惊吓,身子十分虚弱。这让常山公主很是尴尬。她本不是一个柔弱的人,出了洛阳城不是晕车就是水土不服。

陆宁留下照顾,还要求韩家女公子也要随侍公主驾前,这样才相互有个相应。

商离做为韩微,没有办法拒绝,带着一堆的针线活去了驿馆,在常山公主跟前摆弄。

“你何时也开始做女红了?”常山公主诧异地问:“你这针脚可真够丑的!”

商离把衣裳递给她,“那你来!”

常山公主一愣,“我如何会这个!”

“这是你未来郎婿的衣裳!”商离塞给她,“他入军之后,每日都要操练,操练结束还要打扫马厩,因为先前犯的错被罚,有一回还摔马粪堆里,五日后回家我还能闻到隐隐的臭味。这些日子衣裳扔了不少,但也不能一直扔,总要缝缝补补。杨姑姑带着家中仆从在后院栽种蔬果,又要操持家务,这些事便只能我来做。”

常山公主频频点头,“那我把宫人给你留下,帮你做这些事情。”

商离低声问她:“你的宫人信得过吗?”

常山公主尴尬了,“不是我宫里的人。”

商离若有所思,“那没什么事,我还是回去,你我接触太多,难免被人看出端倪。还有陆宁在,她如今隐而不发,想必还有后手。这么多年过来,我太了解她,不会轻易放过我。”

常山公主握住商离的手,十分不舍,“你走了之后,我没有说话的人,一个人十分寂寞。你何时能回来?”

商离苦笑,“我也不知道,小元能回去之时,我还不一定能回去。”

“三年,我给你三年。不,我给你和韩凛三年。你们必须给我回来!”常山公主有时候是蛮横的,“否则,本公主要另外择婿。”

商离睨她,“别闹了,小元一日不归,你一日不能嫁。汝阳公主还在,圣人不敢出尔反尔。你当知道,你虽贵为公主,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圣人怕的是定国公的那些学生门客。”

常山公主长叹一声,“我这一路,见过太多的流民,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我从不曾我大宁治下,竟然如此民不聊生。可每每听父皇提及朝政,只听说各处丰收,偶有旱灾、蝗灾,都会调拨款项赈灾。这说明,各处粮仓充盈,可保万民安居乐业。”

商离无法回答,“我只知道,下拨给征北军的粮草,至今还有六成没到。究竟是何原因,沈尚书应该更为清楚。”

常山公主又问:“幽州之地,我也想去看看,可惜我这不争气的人。”

商离反握住常山公主的手,“我也想去,我到冀北三月有余,却还没有去过。”

“不如现下去?”常山公主是心动不如行动,恣意惯了,想了便要做。

商离却不再是三个月前洛阳城的商离,“不行。此地不是洛阳,与北地接壤,常有鲜卑人走动,还有流民滋扰。你虽是公主,但仅仅是公主,征北军中无将令不出,你无法调兵随行,这一路也就不安全。你是公主,而是我臣子,护不了你周全,我如何自处?公主,莫要给征北军增加困扰。”

常山公主沉默了,许久才道:“阿微,你变了。”

商离离开时,被陆宁拦下,“我来信都许久,都没有四处逛过,你带我走走可好?”

“我叫人带你去,她们对信都更为熟悉。”商离和陆宁没有话说,也不想和她相处太久。

陆宁却道:“阿姊,以往是我不对,只想着压你一头,让阿耶看到我的存在。你并不知道,我在忠勇侯府过得并不好,我做的那些事都是阿母让我做的。她说,只有按她说的做,我才是阿耶的长女,阿耶才会疼爱我。”

商离挑眉,安氏做的那些龌龊事,她都知道,只是不想计较,让人看笑话。

“接近韩少郎君,也是阿母让我做的。我其实并不喜欢他,他老是板着脸,对谁都是冰冷冷的。我不会与你抢,你放心。我喜欢裴三郎,他总是在笑,待人温和,和他在一起,定然也会被温柔对待吧。”

陆宁羞红的脸,让商离相信她是真的看上裴衍。

“可裴三郎定是瞧不上我,我一个庶出之人,怎敢奢望得到他的垂青。”陆宁语气凄苦,不似有假,“他该配洛阳最出众的女娘。”

商离无言,看上裴衍的女娘大抵都是这个样子,她见过很多,但裴衍都看不上。她一直认为,裴衍心中有人,但那个人不是高不可攀,便是高攀不起庆国公府。

“阿姊,他最近常去慈幼院,我也想去看看,我听闻你也常去那里。你也知道的,使团的人不能接近慈幼院,我不想给阿耶添麻烦。”

商离欣然应允。

一个时辰后,将军府的大门上射入一把匕首,匕首上还有一封信,言明是给蔡荃的。蔡荃近日来都在信都城中,常山公主莅临信都,她身为将军府的掌事娘子,不敢擅自外出,怠慢公主。

蔡荃拿到信函,倒吸一口气,脸色瞬间变了,“快,去韩家,看看九娘是否在家,再让人去驿馆,看看陆娘子在何处。”

派出去的人很快回报,二人都不在。

蔡荃派人去找龚辰,谢轩在宁郡养伤,魏沿随陆疆出行,军中唯剩他主持大局。

蔡荃把信函交给龚辰,“九娘和陆娘子被绑架了,信中绑架之人自称是流民,要用这两名女娘换粮食和金钱,还有兵刃。若是我不给,他们就会杀人。”

龚辰十分震惊,“在将军治下,从未有过流民作乱。这件事十分蹊跷,若是要人质,常山公主岂不是更为稳妥。为何偏偏是她二人?”

蔡荃把韩家屋舍的小女娘们找来,“你们暗中打听一下,今日可有人见过你家女公子和陆娘子,若是打听到什么,不要声张,立刻回报于我。”

喜鹊最为机智,立刻意识到商离出了事,“女公子今日去了驿馆,是陆娘子让她去的。她本是要回宁郡,可陆娘子说公主传她,她不得不去。”

“不对。”蔡荃感到事态的严重,“安孝,派人封锁城门,所有出城的马车都要查验。”

流民索要粮食,却偏偏绑了经常出入将军府的两名女娘,还明目张胆地勒索。这本就不符合常理。流民在城中没有住处,却能把人藏起来。这可是将军府的人,岂不是自绝生路。

“夫人的意思是,有人要把她二人带出城?这又是为何?”龚辰不明白,“若是流民,满足他们的要求,把人换回来便是。”

“眼下没有时间解释,快去,若是晚了,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常山公主听闻商离与陆宁被绑架,匆忙赶到将军府,对蔡荃说道:“我的马车不见了。”

常山公主的马车为了这次代天子巡边,特地给她的马车挂了路引,能在各处通行无阻。但这次出行,为了低调行事,她的马车是新制的,并非她在京中常用的车驾,看起来与寻常马车并无不同。

“安孝,派人去追。”蔡荃顾不上太多,只要有蛛丝马迹,她都不能放过,“不对,如此明目张胆,甚是可疑。往四个方向追,凡是马车都不能放过。”

常山公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为何会出这样的事情?小九在冀北,可是招惹了什么人?不会是那拓跋迟吧!”

“不会,他要的是小九,绑陆娘子作甚?”

常山公主稳了稳心神,“夫人随本宫回驿馆,清点人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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