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个辗转难眠的深夜，无数个日思夜念难熬的日子，换来一句“我要睡了”和她的冷漠以对。
胸口好像塞进了大团棉花，压的他透不过气来，顾筠然咬紧了唇，脸色苍白如纸。
他很想开口问一问她，唤一声她的名字并乞求她的回应，告诉他自己有多思念她，但他知道他不能。
最后他用力挤出微笑，对着宋嘉仪的背影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
仿佛意料之中，顾筠然并没有得到宋嘉仪的回应。
他转过身，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外走去，临出门前，顾筠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床上的人依然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他扶住门框深吸了口气，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护工安静立在一旁，见他脸色苍白的出来，面上闪过一丝诧异，立刻退到一边为他倒了杯水。
顾筠然摆了摆手，走到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许久，他掏出手机丢到茶几上，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怔怔发呆。
“顾先生，要接一下吗？”
年轻的护工在一旁提醒。
“宋先生的手机连了宋小姐病房的智能管理系统，可以二十四小时查看宋小姐的状态，包括宋小姐的生命体征各项指标，现在肯定知道宋小姐醒了，所以才打电话过来。”
她方才已经通过休息室的AI数据处理中心看到宋嘉仪苏醒，也看到Linda给拥有管理权限的人发送消息提醒。
不出意外，现在江明跃、蓝子若都在赶来的路上。
“嗯，知道了。”
顾筠然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
护工见状，自觉退到顾筠然看不见的角落去了。
顾筠然还没来得及开口，宋晋远的声音已经迫不及待的从话筒里蹦了出来，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睡意：“嘉仪现在怎么样？有没有说过她是谁？情绪稳定吗？你只给她喂了水吗？她有没有说她想吃什么？”
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宋晋远的声音在听筒里忽远忽近，顾筠然甚至能想象到宋晋远现在一边穿衣服一边打电话的样子。
顾筠然张了张口，喉间那股哽咽的感觉尚未退却，他现在还不知道该跟宋晋远说什么。
似是感觉到电话那头的沉默，宋晋远迟疑了下，将手机换到另一只手里，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她不记得你，对吗？”
沉默半晌，顾筠然干巴巴的答了一句：“是，但也可能不是。”
他不知道宋嘉仪那样的状况算好还是坏，但他分明从她眼里看到拒绝，他不认为作为薛佳的她会对他持有距离感，因而感到恐慌。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捏着额角，无数个念头在脑中相互碰撞，纠缠不清，犹如一团乱麻。
宋晋远迟疑了一下，将顾筠然这句话放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思索，反倒安慰起他来：“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当时她在国外的时候，情况比现在要糟糕的多，也是没有记忆的状态，最后还不是一点一点恢复起来……”
他的视线落到床头柜上摆放的相框上，上面他和宋嘉仪以好莱坞为背景的合照里，宋嘉仪笑得十分灿烂，笑得发自肺腑，是她没有任何心事的最纯真状态。
那时候的她，就是没有记忆的原始状态。
顾筠然将手插入发丝，深邃的眸子里仿佛有波涛翻涌，惨淡的面容稍稍恢复了一点血色。他打起精神，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来：“也许吧……”
挂了电话，顾筠然长长吁了一口气，有些颓然的瘫坐在沙发上，盯着头顶复杂的几何图形花灯发呆。
光线斑驳，他的脸色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跟着变幻，他将一只手挡在脸上，蹙着眉头，眼睛里盛满了灯光的碎影，远远看过去，破碎又凄美。
小护工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走开了。
半个小时后，江明跃和宋晋远一前一后到达病房，先是在休息区看到一脸颓然的顾筠然，宋晋远迈了一半的步子又退了回来，推着眼镜道：“你不一起进去吗？”
顾筠然将双手插进大衣口袋，紧紧抿着双唇，神色复杂的像是要去参加两国会谈。
他已经通过监控知道她没在睡觉，他走后没多久，宋嘉仪就重新坐了起来，打量了一会屋内的陈设，又拿起他留下的平板，也不知看到什么，她对着平板发了一会呆，总之不是在睡觉，所以这会子进去犹如狼来了现场，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江明跃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不必有太多的顾虑。”
顾筠然揉了把脸，最终点了点头，一声不吭的跟在二人后头。
病房突然多了三个不速之客，宋嘉仪怔忡的同时看到站在最后面的顾筠然，平静的眸子再次泛起一丝涟漪，很快又恢复平静，变得幽深又黑暗，让人完全无法洞穿她的心思。
面诊的结果并不理想，宋嘉仪紧抿双唇，对江明跃的几个问题置之不理，甚至对他的检查都不是很配合。
宋晋远在一旁好言相劝，俯下身子轻声细语的哄她，宋嘉仪依然选择了漠视，眼神里满满的都是“你谁啊”、“你哪位啊”这样的信号。
与她在洛杉矶那次苏醒相比，这次明显多了许多攻击性和生疏感。
宋晋远与江明跃交换了个视线，随后视线穿过江明跃，与身后顾筠然的目光不期而遇，看到他眼中的焦躁不安，宋晋远眸光一沉，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的转开了视线。
房间里弥漫着沉默的气息，仿佛压在每个人心头的一座大山，让人无法呼吸。
江明跃还想再多问几个问题，宋嘉仪的目光已经带了不耐烦，冷冷扫了过来：“你好烦，可以出去让我睡觉吗？”
江明跃愣了一下，原本温和的笑容瞬间被冻住了，他深吸了口气，在情绪稳定的指标上打了个叉：这种直线的进攻方式可以明确表现为不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