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长安城中飘荡着悠远绵长的钟声,祭祀的烟火与晨雾交融,弥漫在皇城的上空。
李世民亲率文武百官,于太庙完成了祭天祭祖的繁复仪式。
在老房的观念中,这种仪式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能参加这种仪式,本身就是一种荣耀,弄的房俊只能跟着一起。
忍了一个多时辰,繁复的祭天祭祖仪式终于结束了。
吉时一到,号角长鸣。
冬狩的队伍如一条钢铁巨龙,缓缓驶出宫城,旌旗招展,甲光耀日,数万禁军护卫着天子銮驾,其后是诸位皇子、国公、勋贵的车马,浩浩荡荡,威势滔天。
马车里,武顺挑开了车帘,朝着房俊招手。
“公子,路还远,外面天寒,上马车歇息吧。”
这些天下来,武顺已经看出来了,房俊根本就不喜欢骑马,平日里出行都是坐马车。
从长安城到冬狩的猎场,估计要走两天的时间。
所以武顺在队伍行进前,就已经在马车里生好了火盆,就等着房俊上马车呢。
房俊冲着武顺点了点头,“晚一会儿再上车。”
这还有场大戏呢,要不然房俊早都上马车了。
因为有步行的仪仗在前,所以队伍的行进速度并不快。
房俊骑在马上,与程处亮、李恪等人并肩而行,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转眼间,队伍已经出了朱雀门。
宽阔的朱雀大街两侧,早已挤满了前来瞻仰天子威仪的百姓,人群如潮,山呼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为了维护现场秩序,朱雀大街两侧站满了禁军守卫。
结果,就在房俊几人的车马越过朱雀大门后,一道人影冲破了禁军的守卫,直接冲到了队伍当中。
“大人留步,求大人为奴家做主~!”
女人直接扑倒在了队伍当中,跪地上对着一人就开始磕头。
房俊勾了勾嘴角,你看,好戏这不就来了?
周围全都是长安城的百姓,一个女子就这么跪在自己面前磕头,又求自己为其做主,任哪个官员面对此事都不可能置之不理。
“你是何人?且起身回话。”
队伍最前面是开路的先锋,随后是天子仪仗,紧随其后的就是天子的车驾,然后是储君皇子的,今年冬狩不少公主也随行,像长乐,德安等人,再往后就是些王侯将相了。
也不知道那女人是有心还是无意,她拦下来的人,竟然是魏征。
魏征是啥人啊?他可以说是朝堂上的谏官第一人,那是出了名儿的犟种啊,他认准的事儿,那就必须跟你分出来个是非曲直才行。
遇到这事儿,魏征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况且周围还有这么多长安城的百姓看着呢。
“回大人的话,奴家是平康坊的娼娼妓。。。”女人咬着嘴唇,像是有几分不耻自己的职业一般。“几月前,梁国公之子房俊来平康坊吃花酒,选了奴家过夜,房俊说他心仪奴家,花言巧语哄骗奴家,说要为奴家赎身,娶奴家入府。”
“奴家信以为真,连续陪了他几天,房俊不但没留给奴家半文钱,还扬言说奴家是他的人,不允奴家接客。”
“几个月过去了,奴家等不到房俊接奴家入府,又不能接客赚钱,如今奴家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求大人为奴家做主,奴家只想要一条活路!”
女人说完话,捂着脸就开始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朱雀大街两侧围观的百姓那真是一阵哗然,房俊白嫖人家就算了,还不让人家接客赚钱,这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啊!
“逛窑子不给钱,这不成无赖了吗?”
“平康坊那地方,哪怕你是个乞丐,掏不出大钱打赏,你也得给点儿茶钱意思一下!给娼妓的钱都能省,也真是没谁了!”
“房家好歹也有国公的封号,不想府里的二公子竟然是如此之人,空有小公爷之名,却没有小公爷的爽利,真让人不耻!”
“被人堵在朱雀门讨要过夜钱,陛下怎的会将公主指婚给如此品行之人?”
一时间周围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房俊!”
魏征这里一停,后面的队伍紧跟着就都停了。
前面的队伍又走出去了有个六七十米的距离,也都停下了。
整个冬狩的队伍,全都停在了朱雀大街上。
“房俊何在?”
魏征扭身冲着身后房俊这边喊了一声。
魏征所在的区域,都是大唐权力集团第一梯队的人,什么长孙无忌啊,老房啊,老滚刀肉啊,他们都在。
同时,房俊,程处亮,包括长孙冲,杜荷,他们这些国公之子也都跟在了这个队伍当中。
这些人中,唯一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就是李恪了,他本应该跟在皇子和公主的那个队伍当中的,却被房俊刻意安排了过来。
“俊哥,啥情况?”
程处亮几人好奇的在一旁询问。
“你们看着就好,别出声,记住了,别出声!”
房俊跟程处亮几人交代了一句,冲着一旁的李恪点了点头,两人催马就到了魏征近前。
“你说我去平康坊找你过夜,未曾付你过夜钱,你可有证据?”这话是李恪问的。
别人还都是一脸的疑惑,没明白李恪为什么站出来说话,可人群中的长孙冲心里却咯噔一声。
馨儿在给他出这个主意之后,长孙冲自己也仔细的复盘过,几乎是没有任何破绽,完全可以一次性搞臭房俊的名声。
正常人在面对一个娼妓污蔑其欠下过夜钱没给这种事儿,第一反应都是当面对质,一是证明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这娼妓,二是证明自己没去平康坊找个娼妓。
所以,长孙冲根本就没想过,李恪会站出来接云兰的话。
只要云兰回了李恪的话,就等于是变相的说明了云兰在扯谎,房俊连着那么多天找她过夜,她却连谁是房俊都不认得,这还有对峙下去的必要吗?
“房俊!”长孙冲大喊一声,催马也跑了过来。
可长孙冲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云兰已经开口回话了。
“云兰自知出身低贱,不可能入得房府高门,可公子也不能将云兰往绝路上逼啊,日常的吃穿用度何处不需要用钱?你不允许奴家接客,可想过奴家要如何活啊?”
“求大人为奴家做主,给奴家一条活路!”云兰说完话,再次跪在魏征面前抹起了眼泪。
魏征微微皱了皱眉,他叫的是房俊,但上前应话的却是蜀王李恪,而这云兰的回话,并没有指向一旁的房俊,反而更像是将李恪当成了房俊。
“蜀王殿下。。。房俊!”
长孙冲的马跑到房俊面前的时候,他已经是一身的冷汗了。
“房俊,冬狩乃大事,岂能让数万军卒因你而停滞不前?快些处理你的私事,免得陛下降罪!”
长孙冲说话的声音很大,故意引来了云兰的目光。
他在提醒云兰,自己面前的人才是房俊!
而且长孙冲已经开始慌了,整件事,从开局就没在他的盘算范围内,这还玩儿个毛啊,再继续,还不得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