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看他这个样子，就想不明白了，他干嘛这个表情呢？那种有点怕，又有点防备，当然，还有她自认为的嫌弃。本宫又不会吃了他。
只是宁皇后不知道的是，她的体内也在发生着细微变化。只不过细微到难以察觉而已。
最终皇后将一个手掌大的檀香木盒放在了周牧手中。
周牧打开木盒，一颗翠绿的珠子带着一点荧光出现在眼前。
“皇后娘娘，这是？”
“玉髓，太医说能正本清源。佩戴在身上，能防止你的真气逆行。”皇后没好气的说道。
她心想，若不是不忍心让湘君为你着急，真不想给你。谁让你对本宫这个态度的？
哪知道周牧听后眉头皱的更深了。因为他将玉髓捏在手中的时候，真气的躁动没有丝毫减弱。甚至隐隐有增强之感。
这让周牧不得不更加怀疑这位皇后娘娘的目的。
他目光深沉，紧紧盯住宁皇后的绝世容颜，只不过眼中却没有半分欣赏之意。反而眼底充满了防备与猜忌。
宁皇后见周牧这神色，觉得有些吓人。但她更加不解与生气。她不仅生气，还委屈。
本宫好心好意找到玉髓给你疗伤。你干嘛这个样子？
所以皇后也微微皱起峨眉。一双杏眼瞪着周牧。
“怎么？不喜欢吗？”皇后声音微恼。
周牧紧紧抓住木盒。强忍心中怒气。喜欢？我喜欢你妹啊！这娘们现在是真要害我。
只不过心中再气，嘴上还是要开口称谢恩。没办法，总不能在这里掀了桌子，撕破脸吧。
“多谢皇后娘娘，臣自然是喜欢的。有劳娘娘挂怀。”
“那就好，以后每日佩戴在身上。伤势好的快些，莫要让湘君为了你的伤势心急。”
她这话是真心的。也是真不想让秦湘君伤心。但是在周牧耳朵里就是另外的意思了。
这娘们怕他死的慢。你这是恨不得掰开我的嘴，往我嘴里灌毒药啊。我他妈情愿去吃你老公给的那颗归元丹也不会带你这颗破珠子。
周牧这边在暗自咬牙切齿。
秦湘君却是感动坏了。差点高兴的当场就抹眼泪。
伸手便想拿过那珠子仔细看看。只不过周牧可不想让自家秦姨接触这玩意儿。万一把她害了，周牧死不瞑目。
我的傻秦姨，你的闺蜜可不是好人啊。
宁皇后看着周牧的那种戒备的神态着实生气。有一种好心被当作驴肝肺的感觉。但是又没办法发作。心中暗想，以后你就算是死在本宫面前，本宫都不管，让你的秦姨心疼你去吧。哼……
最终不再理会周牧，而是看了看楚月问道：“湘君，你还没给我介绍呢，这位是……”
她身居后宫，不知道玄甲军回京的事情。
秦湘君听她问到楚月，立刻便开心的给她介绍。
楚月看着秦湘君，开心的对眼前这位皇后娘娘仿佛炫耀自家闺女一般的炫耀自己。心中莫名的有些触动。她眼中秦湘君的身影慢慢与已经过世的唐婉慢慢融合。楚月的嘴角也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宁皇后知道面前这女子竟然是与李伏云齐名的那位边关明月。眼神也亮了起来。
而与她一起来的宁柯也充满了震惊。眼前这沉静如深潭的女子竟然是楚月，那位玄甲军统领楚月。玄甲军在十年前国战之中的战绩他知道。他更知道李伏云是什么人物。眼前这位，可是和身旁的皇家明珠齐名的女子。
经过了片刻的赞叹与好奇之后，气氛也逐渐归于平静。
接下来就是一些比较官方的谈话了。说什么皇帝已经下旨要严查昨天的刺杀案件。一定会查出幕后黑手之类的话。
周牧对此心中不置可否。不过他倒是有些怀疑昨天的刺杀有没有可能是面前的皇后娘娘安排的？很有可能，最起码宁家作为大周三大顶级门阀之一，他们有这个能力组织昨天那种规模的刺杀。两个八境，十个七境。还有逃跑的那人。这不是一般的势力能够组织起来的。
不过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老爹和宁家没有仇怨，也没有利益冲突。而且他们不会不知道，杀了自己，周虹的报复会有多猛烈。
想不通，还是想不通。
随便聊了几句，宁皇后便拉着秦湘君到她的闺房里说体己话了。只留下他们四个年轻人在客厅里。
楚月依旧沉静。李伏云也没有说话。
最先开口的是宁柯。
“周兄，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你说。”
“你的武道境界有没有跨入第三境？”
宁柯其实比周牧大上一岁，但是与周牧并没有什么交集，有些生分。所以带着点江湖气的叫了一声周兄。
他一年前跨入的第四境，境界比不得李伏云与楚月。看不出周牧的深浅。
周牧谦虚了一下，开口笑道：“勉强在第三境。”
宁柯一笑：“佩服佩服。周兄心性与天赋实在是让人钦佩。希望有机会能够与周兄过过手，打上一场。”
周牧哈哈一笑：“算了吧，和你这探花郎打，铁定输的局面。我还是不丢这个脸了。再说了，我这空有境界，一没实战经验，二没对敌手段。和你交手的话尽是挨打了。”
宁柯想想也是，在皇帝的监视下修到第三境已是不易。想练攻伐手段更是艰难。不过他还是对周牧很感兴趣。
“你若是真想打的话，喏，面前这不是有两个现成的吗？”周牧对宁柯怂恿道。
李伏云与楚月齐齐皱眉。然后蔑视的看了两人一眼。
那眼神，仿佛是在说，和你们打……挺丢人的。
呃……两个男人被她们这一番鄙视，都默默低下了头。不敢龇牙。
宁柯也挺无语，和她们打？呵呵，别说我自己了。就算咱俩绑一起，能在她们任何一人手中活过一招。那往后三年里，吹牛逼都不用找其他话题。
李伏云放下手中的茶杯。然后开口说道：“想和他打，不是没有机会。过几天你们俩都要到军营来。有的是时间打。”
宁柯又是一惊。
“周兄也要到京畿卫？”
“你别听她胡说，我这种纨绔子弟哪能进的了京畿卫？进去做什么？去给你们烧火做饭吗？”
周牧一阵无语，这女人发什么疯？干嘛非要拽着我去京畿卫？
李伏云一笑，也不和他废话。过几天直接来提人就行。
周牧看她又是这个笑容，整个人都要炸毛了。这娘们明显是不会放过自己啊。而且对自己极其轻视。
我他妈招谁惹谁了？怎么就不能放过我，让我继续享受我的快乐时光？
他想起了旁边的楚月，然后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她。
楚月脸色平静，同样轻轻抿了口茶。
“如果不想去京畿卫，来我的玄甲军也行。我会在京城待上一段时间。”
呃……
周牧再次瞳孔巨震。玄甲军？别开玩笑了。就昨天玄甲军那实力，那军纪，以及那满身的肃杀之气。怕是比李伏云京畿卫中最精锐的金吾卫、骁骑军、羽林军三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去玄甲军？呵呵……姐姐啊，你是想让我死吗？
楚月当然不可能让他去玄甲军，首先，她这次回京是有任务的。另外，玄甲军不是练兵之地。
让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周牧进入玄甲军，只会是像一只家犬混进狼群里一样。
只是，楚月还是想让他进入军中。也想让他知道什么是军伍。其实楚月想让他知道战场上厮杀到底是什么样，却又不想让他经历战争。
“姐……”周牧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装可怜，想要以此博取姐姐的同情。
然而楚月不再理他。只是自顾自的喝茶。
周牧又生气的看向自己未过门的媳妇儿。想要震一震夫纲。
李伏云却扫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喝茶，对他的眼神威胁，不屑一顾。
一旁看戏的宁柯见周牧被气的咬牙切齿的。所以开口安慰道：“周兄，不必如此抗拒，军营才是天下好男儿的归宿。入了军伍，建功立业，封侯拜将，万古留名啊。”
呃……周牧给了他一个白眼。这话你特么自己信吗？就我这身份，在京畿卫干到死，估计连个都百夫长混不上。而且一旦自己老爹发疯打回来。朝廷肯定第一个拿自己祭旗。
“放屁，宁兄，你不懂啊。这杯中酒，风中月，帐下之佳人歌舞。酒醒花前坐，醉卧美人膝。这人间繁华，宁兄还是要细品啊。”
然而，从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宁柯就一脑门冷汗了，伸手在桌子下方拼命拉扯他的衣袖。
果然，周牧话音刚落，就听见李伏云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响起。
“哦？这无边风月，美人歌舞，花前膝上，人间繁华。周大公子何时也带我去品品可好？”
周牧浑身一哆嗦。
呃……你一个女人跟着凑什么热闹。这是周牧心里冒出的一句话。但他现在打死也不敢说啊。因为真的有可能会被打死的。
不是，关键是咱俩是政治联姻。而且还没正式成亲。你这吃的哪门子飞醋？发的又是何处的邪火？
“那啥……这个……那个……要不改天？”被李伏云吓得嘴瓢了一下。说了这么一句有可能被打死的话。
呃……改天？
宁柯此时已经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所以他立刻起身说道：“周兄，我这边突然想到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们也改天再见吧。”
周牧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这货要溜。
他立刻上前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
“宁兄啊，皇后娘娘还在与秦姨说话。你还是多坐一会儿吧。等皇后娘娘一起回去更好。”
宁柯哪里肯在这儿碍李伏云的眼。自己以后是要进京畿卫，在李伏云手下当差的。万一被迁怒了……呃……说不定这会儿已经被迁怒了。现在这位京畿卫统领的目光已经瞄向自己了。自己再不走，以后在她手底下还怎么混啊？
“周兄啊，确实是有急事。我这就不陪你了啊。”说着，挣开周牧的手。一溜烟跑了出去。
艹……没义气，刚才还一口一个周兄叫的亲切呢。
“那啥，公主，姐。要不你们先聊。我也先出去了哈。”
楚月起身拦住了他，然后笑道：“还是我离开吧，我觉得，你们应该谈谈。”
嗯？我和她谈？谈什么？谈她一会儿能打断我几条腿？
楚月不顾周牧面露哀求的阻拦，离开了客厅。没有丝毫要帮忙的意思。
只留下满脸平静的李伏云，与一脸讪笑的周牧。
“那个，公主啊，你先在这里稍作休息。我去方便一下，等下再回来啊。”
周牧想要用尿遁。
李伏云平静的看了他一眼。周牧被她看的心里发毛。
最后，这位二十五岁的第七境女子武夫轻声叹了口气。
“坐下吧，楚月说的对，我们确实该聊聊。”
周牧依旧讪讪一笑。依旧保持戒备状态。
李伏云也看着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心中其实有一点气恼。但这火却不知该如何发出来。
看着她美眸含怒的样子，最终周牧也是一叹。道：“公主，何必与我这种人计较呢？你我都知道，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也都有着各自的立场。又为何苦苦相逼呢？”
李伏云听了这话微微皱眉：“那你告诉我，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各自又是什么立场？”
周牧一愣，然后撇了撇嘴，不想回答这个简单明了的问题。
李伏云见他不肯回答。她说道：“你不肯说，好，那我来告诉你，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立场，那就是大周子民。”
周牧还是无言。这种话术，他听到过太多了。
李伏云仿佛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平复了一下心境。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这首破阵子，应该是写给大将军的，也是你唯一一首流传在外的豪言。同时，林茵还告诉过我。你有一套自己的政治理论。林茵说她也听的不是很懂，所以给我讲的时候也是断断续续。不过我记得其中一句话……”
周牧眨了眨眼，疑惑的看着对方。
只听李伏云轻声道：“为人民服务。”
呃……
“只是，她以后又来找过你几次，你却不肯再为此多言一字。我说的可对？”
周牧自己暗骂自己傻逼。让你好吹牛逼，让你在漂亮姑娘面前显摆。
两年前，一次普通的诗会，也是在怀宁山，不过不是曲水流觞宴。
周牧离群自乐，酒意酣畅，看着壶中清酒，与眼前山色，突然来了一句。
“自歌自舞自开怀，且喜无拘无碍。青史几番春梦，红尘多少奇才。不须计较与安排，领取而今现在。”
但不知何时，一个同样离群观景女子站在他身后笑道：“词意潇洒恣意，自得其乐。是足以传世的好词。但是否过于放浪形骸了些？”
周牧一回头，只见女子一身青蓝色儒衫。神态从容自若。气质也沉稳随和。
他哈哈一笑，自斟自酌一杯。然后又来了一句：“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嘛。”
那女子又是微微一笑。接着两人便攀谈起来。
相互聊的投机，女子也见识广博。从诗词雅趣到市井流言，从江湖趣闻到到英雄历史。反正是极为尽兴。唯一不尽兴的是她总是不愿与自己聊那些烟花场的风花雪月，那是他最擅长的领域。
但每当周牧提起这些，她都会给周牧一个白眼。不过那一撇的风情也是极为动人。让周牧顿感开怀，不虚此行。
女子兴致来时，也会举杯浅饮。只不过她酒量不佳。没几杯就面色红润，不肯再多饮一滴。所以一壶酒，多半被周牧喝了去。
但这依旧挡不住两人都有一种酒逢知己之感。便也不在意这杯中到底是有酒还是无酒了。
只是这关于政治理念一事是什么时候聊起？又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他真的记不起来了。
周牧以为两人不过萍水相逢，再加上酒意渐浓。并且当时真的有一种偶遇知音之感。几方面原因下，周牧也放开了许多。才会有那些直抒胸臆的话语。
直到临别时对方自报家门之后，周牧彻底懵了。她竟然是宰相府的明珠，林家二小姐林茵。
之后林茵又来找过他几次。一方面是想与这位相谈甚欢的少年多聊聊。一方面是想了解了解他口中的那些她从没听过的理念。
只不过周牧在知晓她的身份之后，就再也没有和她谈起过这类话题。而林茵由于时代的局限性，周牧也仅仅只是只言片语的描述。她自始至终也没能逃脱家天下的思想窠臼，更没能理解这些跨时代的思想。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本就是酒量不佳的她。两杯清酒下肚后，便已经是微醺之态。这让她对周牧的话更加难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