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柳如是房间。彩凤也在，安安静静的站在她身旁。
这位河东君先是像往常一样，嫌弃的瞥了一眼周牧。
周牧嘿嘿一笑。
“姐姐啊，喊我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柳如是见他这一副讨好的笑容。心中一叹。
我出身风月，也有过为人歌舞，供人取乐，卖笑为生，这副即将颓败的皮囊里也早没了赤子真心。你又是何必对我这般推崇呢？
我这样的人怎值得你这位堂堂靖国将军家世子如此卑微讨好。你又何必对我一个不干不净妓女这般另眼相待，委屈求全呢？
柳如是心中想着这些，内心的感动，却只有她自己知道。
“柳姐姐？”
见她有些失神，周牧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打断了她的思绪。
柳如是回过神来。心中再起一声叹息，便收敛了心绪，
“坐吧，今天确实是有事找你谈。”
周牧依旧是那一副贱贱的笑容。
“有事姐姐开口便是。能做的，我不推辞。”
柳如是为没扭捏。心中虽有不舍，但还是狠心开口道：“周牧，你把这两个傻姑娘带回将军府吧。做个妾室也好，做个婢女也好。或者你想再给她们找个好人家，都可以。如果你选择后者，到时候，你要让别人知道，这两个傻姑娘是从你将军府走出来的，不是从我这红袖招。”
“东君……”两女齐声惊呼。
正在给周牧斟茶的彩凤手腕一抖，茶水撒在在了桌面。
青鸾也上前一步，瞪大了眼睛，想要上前开口。
柳如是摆了摆手。“你们不用说了。我还是那个意思，你们年龄也不小了。”
然后她又望着周牧带着些许忐忑说道：“周牧，这不是商谈，是哀求。我厚着面皮应你一声姐姐。姐姐求你带她们走，青鸾十九岁，彩凤今年二十了。都拖不起了。不能再让她们留在这红袖招了。请你要将她们安顿好，别让她们如我这般。”
周牧低头不语。
彩凤经过短暂的震惊之后，便冷静了下来。
“东君，我不走。”声音小而坚定。
说完这句话，便站在柳如是旁不再开口。青鸾也默默前移两步，与彩凤并列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柳如是并没有在意两女的反抗。而是眼含期待，却又有些忐忑的看着周牧。
然后她又低头缓声道：“今天，她们两个的意见不重要。我只想问你，能不能让她们跟着你进将军府。”
“东君……”彩凤提高了声音叫了一声。
而青鸾此时却看向了周牧。然后又对这位待她们如母如姐的河东君说道：“东君，就不要为难少爷。我们真的不走。不会离开东君的。”
青鸾比两人都要了解周牧，此时的周牧同样低着头，手指在面前的茶杯外沿转来转去。看到这里，青鸾已经知道了。少爷有他的烦心事了。
柳如是没有开口。她何尝不知道周牧的为难。皇帝已经给他和伏云公主赐婚。自己此时再求他将彩凤两人带进将军府。皇家颜面，伏云公主的颜面，怎么说的过去？
可是，她没办法了。真的不能再让她们留在红袖招了。
这些年，从红袖招出去的姑娘，几乎上没一个过的好的。即便男人当时对这些姑娘们信誓旦旦情真意切，可是用不了两年，这份尊重与真情全都烟消云散。
但是周牧不同啊，他对这群飘零女子的宽容，是柳如是从来没有见到过的。重要的是，这种宽容，不是他对某一个女子的偏爱，也不是被爱冲昏头脑的激情。这似乎是对青楼女子这个职业持有的一种态度。
柳如是见过周牧和一位红袖招里性格比较泼辣的姑娘吵架。好像是他欠了银钱，理亏，所以周牧吵不过对方。那姑娘也是泼辣的紧，说了许多难听话，将周牧挤兑的满脸通红。但即便他再如何憋屈，从始至终都没有用妓女这个职业来辱骂对方，没有用这种话来羞辱对方。
他知道自己是错的，所以即便被这最不被人尊重的歌妓挤兑的丢人跌份、欲仙欲死，却也没有口不择言出言侮辱。
这并不简单。别说他一个将军府的世子，就算是普通人被这般当众挤兑成这样而没有恼羞成怒，就已经很难了。更何况是他这样的身份。
也是从那次开始，柳如是对周牧的态度也逐渐变得与他人不同。
当然，他对彩凤与青鸾除了宽容之外，更多了一些喜爱，对自己也更加如此。这让她又想起了那晚的一吻，内心出现了些许慌乱。她赶紧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
然后柳如是又抬头看向周牧。
周牧此时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在柳如是期待的眼神中，缓缓开口道：“还是先让她们继续待在姐姐身边吧。”
咚……犹如一记重锤砸在心上。最终的审判降临，但却是自己不愿看到的结果。
周牧的话，让柳如是的心中希望瞬间破灭。她颓然的地下了头。不行吗？与皇家明珠的婚事，给他带来的压力让他无法将两女带回去吗？
但现在不管因为什么，都没意义了。两个姑娘还要继续留在这红袖招飘零，或者落的与其他姑娘一样的下场。
“我知道了。”她闭上眼睛，颓然无力的说道。
“青鸾，带他出去吧。彩凤，你也出去吧。”
柳如是没有怨恨周牧，也没有怨恨的理由，她只是感到无力而已。本可以早早从这风尘中脱身的她，之所以留在这里，接手了这红袖招。是因为她想多多庇护一点这些与她同命相怜的姑娘，想让她们有一个不那么糟糕的未来。
只是数年时间以来。她发现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些青楼女子还是受人冷眼，永远低人一等，受人苛责。
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青鸾彩凤同样是心中一叹。说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只是能继续留在东君身边，也可以的。这不就是她们想要的结果吗？这已经很好了。
至于心中的失落。慢慢会随着时间淡去的吧。
周牧挠了挠头。
“青鸾，彩凤，你们俩先出去。我和东君聊聊。”
柳如是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同意了。
彩凤与青鸾对视一眼。转身就离开了。
周牧看着一副颓然之态的柳如是。心中挺心疼的。
“那个……姐姐啊。会先别急着难过。听我说上几句可行？”
柳如是的状态却依旧没有改变。她觉得周牧要说的话无非是想解释他要顾及皇家颜面，所以不能将彩凤与青鸾带走。
这些柳如是都知道的。
然而周牧却开口说道：“对于彩凤两人，我也一直都在想，应该要如何安排。当然，直接带你们进入将军府，这是最简单直接的方法。我也曾经这样想过，或者说我非常想。尤其是对于柳姐姐这位千古奇女子……呃……你知道的，我对姐姐的图谋不轨。”
“你……”
柳如是猛然抬头。这么不要脸的话，他是怎么说的出口的？柳如是有些气恼。
“嘿嘿，姐姐别生气嘛。听我把话说完。”周牧无赖一笑。
“哼……”
柳如是冷哼一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也在等着他接下来的“狡辩”。
“现在之所以没这么做的原因有很多。她们两个想待在你身边，你自己想多庇护一些无家可归女子的理想，我与李伏云的婚事，还有我自己身上的那些麻烦。这些都是理由。”
对面的风尘佳人听后又是叹息一声。周牧遇刺的事情她也知道。那动辄第七境、第八境的杀手。她帮不上任何忙。也没有开口问过周牧此事。
而此时周牧又继续说道：“但这些也都不是理由，最起码我现在拒绝你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这些。若是姐姐信我，安稳等上几个月，我给你们找一条出路。”
“出路？”柳如是不解。
“嗯，出路。换一个活法的出路。”
柳如是见到周牧还在那里卖关子。所以气恼的瞪了他一眼。
“到底什么出路？赶紧说。”
但周牧却摇了摇头。
贱贱一笑说道：“过了这几个月再说吧。反正姐姐安心等上一段时间便是。到时候如果你还想让我带走她们，那我就把她们带进将军府。当然，姐姐若是能和青鸾她们一起，自然更好。”
“你……”柳如是气结。
“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谁会跟你？”
这小混蛋。要把我们三个都带走？
周牧听她这么说，轻轻叹了口气。神情明显有些失落。
然后又抬头说道：“如是姐姐若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反正暂时等上几个月可好？”
柳如是见他那副神态，心中无语。
啐……这小混蛋，想要把自己收入囊中的心思，连遮掩都懒得遮掩。
但柳如是也是一叹。只是你这位高权重身份尊贵将军世子，想要什么女人得不到？何必对我这种人这般上心呢？
“周牧，我……已经是年老色衰。你又何必……”柳如是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有些磕巴。这种所托非人的耻辱，她终究还是无法坦然面对。
周牧却看着柳如是笑道：“女子身怀风骨，便已是人间尤物。更何况是姐姐这种千古佳人，又怎么会不让人见之心动呢？”
“你……”
又是这种让她觉得自己配不上的评价。可是，心中那股悸动，挥之不去。
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便开口道：“好了，别在这里对我口花花。赶紧回去吧。我等你这几个月时间。到时候看你能给她们找到怎样的出路？”
周牧也没有再次纠缠，不再多言，起身便离开了。
只是周牧刚走到门口，柳如是便再次次开口喊住了他：“周牧……”
周牧回头。只见她面露担心的开口道：“不管怎么样，我求你把她们安顿好。”
周牧一笑，只是嗯了一声便走出了房间。只留下柳如是在房间内独坐。
这位才情绝世的风尘女子，也终于松了口气。
对于周牧的话，让她心存希望，至于未来究竟如何安排。她同样有着期待。
只是这混蛋现在打她的主意连遮掩都懒得遮掩一下。实在是忒不要面皮。
而周牧在出了柳如是的房门之后，便又来到了楼下。
进了青鸾的房间，发现两人都在这里。神情有些低落。
二人没有开口埋怨。毕竟周牧之前对青鸾说过要接她们入府的！但被她们拒绝了。可是失落的心情在所难免，这无可厚非。
周牧笑道：“得了，别愁眉苦脸的了。少爷我自有安排。保证让你们满意。”
“少爷，您不用为我们为难的。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彩凤开口道。
周牧：“得了吧，看你们两个那苦瓜脸，拉的像马脸一样长。赶紧的，收一收，先给少爷笑一个。然后陪少爷喝酒，继续咱们的风花雪月，歌舞升平。等时间到了，我把你们，还有你们的东君一并安排好。”
两女一听，眼神亮了一下。
“真的？与东君一起？”彩凤问道。语气中带着些许兴奋。
“假的。”周牧没好气的说了一声。
两女哪还不知周牧在故意生气。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一左一右坐在周牧身旁。开始各种套话，想要打听出来周牧想怎么安排她们。
两女对周牧的信任，要比柳如是对他的信任多一些。所以对于周牧的话没什么怀疑。
只是少爷这守口如瓶的，实在让两人气恼。最后都刻意的撒了个娇，耍了点小脾气。将周牧赶出了房门。
主要也是夜深了，让周牧赶紧回去。当然，他也可以住在这里。只不过不在两女的房间而已。
其实所谓的出路，不过似是想用些二十一世纪的知识，做些产业，让她们这些不想在风尘里打滚的姑娘们能自食其力而已。呃……这算是解放妇女劳动力吧？周牧莫名的有一种参与历史的感觉。别说，还有点小兴奋。
之所以卖关子，是因为没办法解释而已。
而且这产业不适合在京城做，不是自己的主场，容易出问题。而且红袖招与自己走的太近，如果产业做大了，很容易被盯上。
深夜，红袖招的大厅里已经没人了。只是不少房间里的烛光还亮着。
周牧抬头，看了看柳如是的阁楼。发现窗前还是那个场景。一个略显模糊的侧脸，只不过此刻的她应该是在低头书写什么。
周牧心中一动，微微一笑，再次走上阁楼。
“姐姐写什么呢？”
“呀……你怎么又来了？趴女人窗户上瘾是吧？”柳如是恼怒的对周牧说道。
“呃……别家女子的窗台，确实没那么让人上瘾。”周牧不要脸的说道。
柳如是听了大恼。这意思是说就想趴我的窗户呗？
“少在这儿说疯话。赶紧走开。”柳如是美眸瞪着他说道。
周牧却依旧无赖。
“我只是想看姐姐在如此深夜还不休息，在干什么？怕姐姐操劳而已。”
这种鬼话你自己信吗？反正柳如是不信。张口还是要赶他走。但突然发现他的目光集中在了自己桌面之上。
她赶紧伸手按住桌面上她刚刚写下的那句出自他口的赞美之词。
“女子身怀风骨，便已是人间尤物。姐姐遮掩什么？这本就是说给姐姐听的啊。”
柳如是俏脸微红，这话说给她听是没错。只是深夜自己拿出这句话来回味，并且书写下来被人发现，这就有些难为情了。
“周牧，你这色胚到底想做什么？”柳如是羞愤欲绝。
周牧看她这窘迫且羞恼的样子，心中欲念升腾。目光灼热的看着眼前这位风尘佳人。
眉目如画，凤眼含羞。他不自觉的就向前伸了伸脑袋，在柳如是惊讶的表情中又亲上了她的薄唇。
呃……
柳如是都懵了。本来能躲开的她，向后仰了一下，但是却再次被周牧伸手扶住了后脑勺。
这混蛋……技术真好……
什么鬼？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
可是他技术确实好啊，马上就要撬开自己的牙关了。
嗯？牙关？
柳如是更加羞愤，张口便咬住了这风流胚的舌头。
“呜呜呜……”
这次周牧瞪大了眼睛。想要后退将自己三寸不烂之舌挽救回来。
柳如是也怒了，欺负人没够的家伙，我不生气，你真就这么一直欺负我？她眼睛也睁的溜圆，就是不肯放过他那作恶的舌头。
周牧想摇了摇头，想摆脱柳如是的贝齿，可是一摇脑袋，就舌头疼。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在周牧眨眼求饶的情况下，柳如是终于松了口。周牧也总算挽回了吃饭的可灿莲花的舌头。
只是让柳如是生气的是，这家伙的手又不老实了，再次搂上了自己的腰肢。即便是现在他面容痛苦的吐着舌头，也没有松手。
“混蛋，你还不松手？你再这么欺负人，以后别想让我从你。”
嗯？她这话说出来，两个人都愣住了。
柳如是连忙解释：“我……我的意思是，你不能这般欺辱我。”
只是情急之下不过大脑口不择言，还怎么解释的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