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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三妹是村里有名的泼辣货,平日里便不像别的女人温顺,甚至很有些不服管教,他们都有些担心,她会不愿意去。

但这种千载难逢能将她母女的田地占有的好机会,若是错过了,又实在叫他们太不甘心。

王三妹看着难得对她和颜悦色的婆家人,忍不住冷笑,她不是不知道他们在盘算什么。

无非就是想让她走了,他们好彻底霸占府衙分给她们母女的十亩田地。

好在现在田地都是从府衙租的,只能用,不能卖,否则婆母早就将这十亩地卖了!

他们说是帮她们母女种地,实际却是拿走了她们地里所有的收成,一年才给她们几十斤粮食,若不是她还能织布换点钱,早就被饿死了。

不过,这一次她却没打算继续抗争。

“好啊,我可以去,但你们要给我两吊钱,还得让我把丫丫带走!\"

留在王家村,一辈子也都要跟婆家为了那十亩地打肚皮官司。

到是如今县主来了后,女子能进学堂也能分田地,总归比以前好了许多,若是真去府衙闯一闯说不定还有些希望。

丫丫是女儿,留在家里也不过上什么好日子,要么被他们苛待饿死,要么侥幸长大了,被他们几吊钱卖掉。既如此,还不如跟着她这个娘亲,不管未来是生是死,她们母女也是一起的。

听到这话,王三妹的婆婆便喜出望外。

这下子不仅将王三妹这克夫的女人给哄走了,还将这赔钱货也送走了,今后这十亩地便是她家小儿子的了!

可是一想到要用两吊钱打发走这个女人,便觉得心痛。

“你也知道,你小叔刚娶了媳妇儿,家里现在哪里还有两吊钱,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哪用得了这么多钱,明日若是你能被选上,我便拿一吊给你。“

婆婆笑吟吟地答应道,看似好商量,暗含威胁。

王三妹只得咬紧牙关点头:“好!”

第二天清晨,王家众人早早起床梳洗,王三妹便和王家村其他女人一道,都在家人的押送下,前往府衙参选。

——

府衙。

王家村的众人来到府衙外的时候,还没到选拔的时间。此时府衙却已经聚集了几百人,非常热闹。

这些人里,有一些是面容愁苦,穿着补丁叠补丁的衣服,在家人押送下哭哭啼啼的妇人。有些妇人却是穿着干净簇新的衣服,一脸期待的模样。除了这些之外,甚至还有梳着小辫子的未婚姑娘,也是一副好奇的样子。

没多久,那墙壁上贴着三个大字的地方,一溜的桌子前面,有几个书吏坐了上去,拿了铁喇叭大声宣布:

\"各村村长请注意,请组织村民有序排队依次上前报名登记!”

王家村的村长连忙就来将自己村的几个妇人聚集起来,带着他们规规矩矩地排好队,站在一旁静候。

等挨个登记完,府衙的大门就开了,众人往里一瞧,府衙大堂外的院子里头竟是摆了一百多架织布机,还有一些小桌子,上面放着布料针线。

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坐在上首的大堂里,下面是站成两排的威严衙役。

\"那是县主大人吧?竟然是县主大人亲自主持选拔!”

众多从村里来的村民们咋舌,看了这严肃的选拔氛围,心下对于可能是骗局的怀疑打消了大半.要去参加选拔的村中妇人们,很多人看到这架势;,却有些害怕,不少人都紧张得手脚发抖。

王三妹虽然平素泼辣,此时也有些害怕,但她牵着女儿的小手,看着女儿懵懂的笑容,心中便沉甸甸的,有了无限的动力。

而抖个不停的王二娘却被丈夫一巴掌拍在肩膀上,呵斥道:

\"抖什么抖,要是没选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王二娘不由哆嗦一下,只觉浑身疼痛,却是硬撑着站好。

很快,便轮到他们王家村了,巨大的压力之下,王二娘也极力让自己能够尽快镇定下来。

很快轮到他们村去参选。

两人一个是选织娘,一个是缝衣工的,面对熟悉的劳作工具,两人的心都定了不少。

王三妹考试的内容是在规定的时间内织完布,而王二娘那边,则是要在一刻钟内缝出一个鞋垫。

一刻钟时间到了,站在上首那些监考的妇人,便挨个下来查看她们的成果,跟身后的书吏低声说两句,然后便见书吏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从上午一直等到午后,县衙的书吏们终于前来宣布选拔结果。

王二娘和王三妹都被选上了。

书吏说,要去准备行李的就去准备行李,明天上午辰时在府衙门口集合,一起坐车去纺织厂。不需要回去准备行李的,就先到驿站临时进行安置。

得知腊月会放假,王二娘的丈夫嘱咐她年底一定要拿钱回家,便干脆利落地将她丢在了县衙门口,任凭王二娘哭喊哀求也不理会。

第二天一早,她们便在县衙的组织下,十人一组地带着行李登上牛车了。

他们这一车,有她女儿,由她抱着,坐了十一个人。都是那些村里来的妇人,个个和王二娘一样以泪洗面。王三妹劝了几句,见她们不听,也由着她们哭去,只是有些烦恼带着女儿该怎么办。

终于在快晚上时,牛车停了,车夫告诉她们已经到了。

下了车,她们便看到一块挂着匾额的牌坊,里头是很大一片房子,外头则是密密麻麻的人,还有许多拿着长矛配着军刀,大声呵斥着让人排队的士兵们。

因为有士兵们不断在维持秩序,虽然外面人很多,车马也很多,却并不算杂乱。

只看着这些威风凛凛的军爷们和他们腰间的军刀,王三妹前所未有地担心起来,哪怕她平日里再泼辣,可面对官府还是心中发虚,现在她越发担心起纺织厂若是不让她和女儿进去住,她该怎么办。

直接在门口撒泼打滚吗?她有些不敢,求人吗?可是她一个人都不认识,该去求谁?

怀着忧虑不安的心情,她一步步挪到了登记台前。

那登记的妇人看她带个孩子,又是寡妇,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就道:

\"你这孩子有四五岁了吧,那算是听得进话了,不用单独安排。你自己平日管好,不要让她吵到室友。你白日上工前,把她送到托管所去,厂里有专人照顾。另外,她的伙食费是要另算,每天两文钱,厂里虽然管三餐,但要从你的工钱里扣出来。听明白了吗?\"

王三妹难以置信地呆在原地。

完全没想到,自己愁了一路的事,竟然这么简单就解决了。

不用她撒泼打滚,也不用她到处求人,厂里直接就安排得妥妥帖帖了。

不仅允许她带着孩子住,白日里还可以在她上工的时候帮她照看孩子,竟是什么后顾之忧都解决了!

至于孩子的伙食费另算,一日才六十文钱,就算是在乡下请个人照顾孩子也要这么多钱啊,更何况还管孩子的三餐。

以后她每个月保底都有一百文的工钱,加上计件,少说有三百多,吃住还厂里都管了,没有别的花销,六十文算什么啊。她甚至可以把其他钱都存下来,给她的丫丫做嫁妆。

想到这样光明的前景,她激动得热泪盈眶,连连向那登记的妇人道谢。

那妇人笑着道:

\"谢我做什么呵!你该感谢咱们县主给的好政策,若不是县主体恤你们,哪能有这么周到的安排。

王三妹愣了愣,没想到这竟是县主的吩咐。

高高在上的县主,竟然还会想到她们这些不起眼的妇道人家吗?

可仔细想想,县主好像确实会想到她们,先前分地的时候,可不就是连女子也同样分五亩地么,这是哪朝哪代都没有过的事。为着这五亩土地,那些生了女儿的人家,都不想着拿去溺死了,不管给多少吃的,好歹是打算把人养大的。

头一次,王三妹觉得她们这些女子被当成了人。

也唯有县主,才会把她们当成人。

难怪村里的男人们都在说,如今县主管了青阳府可真好,大家都过上了好日子。现在她也

由衷地这么觉得。

而哭了一路的王二娘,登记后,和许多

人一起被安排去洗澡换衣服。

洗完澡,将头上的虱子蓖干净,她被分到了一套粗麻衣服。

虽然是麻布,却是簇新的,还是两层。

在暖烘烘的暧房里烘干了头发,所有人又被分发了餐具,让她们去食堂打饭。

一进食堂,她就闻到了香喷喷的饭菜味等排到她的时候,打饭的妇人直接给她的木盘子里放了两个土豆,往她碗里盛了一勺酱菜。然后道:“汤在旁边,你自己盛,想喝多少喝多少,不过得喝完。\"

王二娘往那旁边的装汤是大木桶里一瞧,里面竟然好多蛋花,上面还飘着一层肥肉粒粒和满满的油花,那香味飘过来,香得人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她赶紧给自己打了满满一碗汤,还特意留了些碎肉粒,也没人来呵斥她。

端着自己的盘子来到已经坐了很多人的长条形桌子上坐下,她立刻就狼吞虎咽地吃喝起来。

吃完饭,摸着前所未有胀鼓鼓的肚子回味着嘴里香喷喷的油水味,她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渐渐地安定下来。

她做梦也没想到,来纺织厂的第一天会这么好,不仅没有人打骂她,还有新衣服穿,甚至能吃上一顿饱饭。

而且,刚才吃饭的时候她听食堂的人说,她们每天可以吃三顿饭,每顿都可以吃这么饱。甚至每七天还会给她们吃一顿肉。

她很难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好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都深信不疑的样子。

可无论如何,这纺织厂的日子,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可怕,这对她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其它的事……

王二娘苦笑着摇摇头,她只是一介贫寒的妇道人家,又能奢望什么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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