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张纯良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在一片狼藉的树林里,硬着头皮在哄着一条快气疯掉的蛇。
时间退回两个小时前,发现蟒蛇没有继续攻击的意图之后,顾长流为了节省子弹,也没有再次射击。
但是蟒蛇不离开原地,众人依然不敢靠近。
奇怪的是,这条蟒蛇就像被一块小石头打傻了一般,没有做出任何行动,只是直愣愣地盯着张纯良,仿佛灵魂出窍,张纯良走到哪里,它的大脑袋就跟着转过去——这在旁边的众人看来,就是张纯良狠狠地得罪了这条蟒蛇,成为了它首要的攻击对象。
“你不要过来!”白云柳当机立断,“它已经盯上你了,你过来这里会害死所有人。”
张纯良本来也没想过去,只是有些不知道眼前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
他甚至有点害怕这条蛇跑过来兴冲冲地蹭他的腿,这样他就完全解释不清楚了,说不定,还会被当成别有用心的敌人一枪崩掉。
所幸他刚才攻击了蟒蛇,让这条大蛇看起来受到了严重的心理创伤,暂时不敢过来亲近他。
张纯良深吸了一口气,大义凛然道:“……你们、你们先逃吧,我来断后。”
张源猛地一僵,看向他的眼神复杂至极:“小良……”
这是张纯良第一次见到他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讲话,但他并没有理会:“这条蛇盯上了我,趁我还能吸引它的注意,你们快点离开!”
明白情势危急,众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不明的意味。
“良儿……”宁梁的脚步有些犹豫,有些不忍心地拧紧了眉。
他明白张纯良是在用性命拯救他们这群人,此时无论再说任何话都显得虚情假意起来。
但他还是无力地张了张嘴:“……我会回来的,等我,我去找帮手。”
“好的,宁哥。”张纯良专注地与蛇对视,平静地应道:“你们快走吧,我坚持不了多久的。”
再不走,这条蛇可能就会扑上来舔他了。张纯良心里冷静地想。
他开始缓慢地向后退步,大蟒蛇犹豫了一下,向他游过来一点,然后抬起蛇头看看张纯良的反应,看见他没有继续攻击它的意思,于是又勾着蛇尾悄悄靠近了一点儿。
就这样,张纯良一步一步,将蟒蛇引出了百米远,眼见那群人终于将瘫软的何斐一起带离了森林,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接下来才是最难搞的——看着身前拖行了百米长的血痕,张纯良感到一阵头疼。
这条蛇接连挨了两枪,现在伤口还在不停地淌血。
他叹了口气,主动走向了那条正在悄悄挪动蛇尾向他靠近的大蛇。
却不曾想,大蛇看他走过来,反而警惕地抬起了头,向后退了两步。
哦,看来是记仇了。
于是事情就变得微妙起来。
大蛇看张纯良不再伤害它,反而温声细语地向它道歉,顿时气焰嚣张地游到一棵粗壮的树干上,不再理会他的任何言语。
“我知道你是想为我出气……但是刚才那种情况,你要是真把他杀死了,那群人不会放过你的。”张纯良软下了语气,翻来覆去地解释着,“……你让我看一看你的伤口,这样一直流血会死的。”
张纯良嗓子眼都要冒烟了,也不见蛇大爷有任何回应,他抬眼一看,顿时气笑了。
那条蛇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怪毛病,竟然学着人类的样子,用尾巴缠住了自己脑袋两侧的耳孔。
他一口恶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凶巴巴地踹了树一脚,怒骂道:“赖皮蛇!”
看它这么能折腾,估计短时间内这个伤口不会对它造成什么影响,张纯良只能先放弃,转头看向了远处的那个白色的物体——那群人走的时候,并没有将那具尸体带走。
张纯良犹豫片刻,走向了她,他有些事情需要确认。
女孩身上裹满了保鲜膜,但惨白的脸部轮廓却让他感到一丝熟悉,他强忍着亵渎尸体的不适,撕开了她面部的保鲜膜。
被覆盖的脸部果然是他“见过”的人,但却又有一点儿不一样。
贺安怡——那个曾经出现在邱山北平板里,让他印象深刻的女孩。
这具尸体和她有八分的相似,只是年龄和身材对应不上。
贺安怡明显是个发育成熟的女性,眼前的这具尸体明显还有些太小。
张纯良并没有多观察女孩的身体,轻轻叹了口气,将自己身上的薄外套脱了下来,搭在女孩的身上。
他扭过头去,思索着如何处理这具尸体,现在的气温不算高,但女孩已经死掉太久,身上隐约有了腐烂的痕迹。
他有一些想法,现在亟待验证。
冷不丁地,他看见了不远处那条悄悄跟着他过来的大家伙。它蓝绿色的鳞片在树荫的间隙下有种惑人的美感,长条的身躯和幽绿的草丛混在一起,隐蔽而诡谲,可以说如果不是它刻意露出行踪,张纯良不会在第一时间发现它。
蟒蛇的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止住了,伤口处覆盖了一层白膜,这可怕的恢复力让张纯良万分惊奇。
它跟在张纯良身后一声不吭,见他转头看向自己,也没有逃开,只是把自己的尾巴尖咬在嘴里,昂起蛇脑袋直愣愣地盯着他看。
看起来有点茫然和可怜。
“恢复的还不错。”他肯定地表扬了一下这条蛇,然后便转身要离开树林。
大蟒蛇见状,咬尾巴咬得更用力了,它有些焦急地在原地扭了扭蛇躯,眼睁睁看着男人绝情地离开了。
野营地没有多少变化,几人估计走得很匆忙,除了物资消失、两辆车被开走,其余的物件都在原地——包括邱山北狰狞痛苦的尸体。
张纯良瞥了一眼自己的帐篷,那群人大概是良心发现,并没有把他的背包一起带走。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本人失踪,如果他们身边留有他的物品会很难解释。
张纯良猛地鼓起一口气,沉沉地吐出来,给自己壮胆。
然后径直走到了邱山北尸体的旁边,唤出了自己的纹身枪。
他在这具躯体上比划了半天,最后决定从他的心脏处抽出血液,从玄学角度来说,心脏的血液最接近人类的灵魂。
邱山北已经死去多时,伤口处流出的血液很少,但是当纹身枪靠近他的时候,发黑的血液竟然主动脱离尸体,流淌进了枪身。
张纯良抿着唇直起了身,看向邱山北的眼神也变得严厉起来。
纹身枪只会吸收恶人的血液,越是作恶多端,越能成为它上好的纹身颜料。
张纯良的纹身枪早就弹尽粮绝,他也只是想尝试一下,让纹身枪吸收一点普通血液作为补充,但是现在,邱山北的血液让它无比满足。
嗡的一声,纹身枪吸饱了鲜血,餍足地回到张纯良身边。
张纯良沉默片刻,转身向树林走去。
他身后,那具干瘪苍白的尸体孤零零地停在原地,两行血水从口鼻中缓缓淌出——酷爱被众人瞩目的邱山北,死后落得了众叛亲离,无人收尸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