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非是神识外放。
最简单的证据就是，神识外放，“目光”穿不透墙壁这类实体。
说白了，神识外放，还是没有脱离“看”的范畴。
而如今倦天涯与“道”融为一体，天地万物尽收眼底，根本不需要“看”。
它们自然而然地，就出现在他的脑海，根本不需要“看”。
它们在那里，就只是因为它们在那里，仅此而已。
在这种玄妙的状态，他甚至可以看到树的内部，有多少道年轮。
他甚至可以听到，脚下芒草的呼吸。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新冒出的绿芽，正在一点点长大。
他甚至可以感到，一朵红色的花，正一点点枯萎。
……
骤然，一股悲怆陡然涌起。
他看着花朵慢慢枯萎，
看到山中老鸦就此死去，
看到一棵树失去最后一丝光泽……
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大道无情，万物终是难逃生老病死的天理。
就在倦天涯感伤之际，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乌云密布，遮住了月光。
“轰隆……”
一道闪亮的雷电划过夜空。
有那么一瞬，整个世界亮如白昼。
站在倦天涯身边的红璇翎，嘴角扯出一抹笑——
终于能引动雷劫了。
她凝神戒备，警惕地看着四周。
“轰隆……”
又是一道闪电，孕育而成。
一时间，原本晦暗的天空，此时雷光闪闪。
与此同时，倦天涯坐的地方，竟是升起道道金色光芒。
这些光芒，全部从那一道道弯弯绕绕的刻痕发出。
一时间，倦天涯整个人被金光包裹，庄严异常。
“这是……？”
红璇翎柳眉一蹙，不过随后便是展颜一笑。
之前她还担心此处，没有灵性，没法对付那些诡异的枷锁。
毕竟此处太过荒凉，中州之人早在数万年前，就断了封禅的传承。
如今看到神光一闪一闪，说明此处果真有灵性，或者说是“神性”。
或许，在这封禅台，那些诡异的枷锁，真不敢造次呢？
一股淡淡的温热，瞬间将两人团团包裹。
进入“神游”玄妙状态的倦天涯，自然也是察觉这一幕的变化。
“咔嚓……”
一声刺耳的声响，将红璇翎的思绪拉回现实。
抬眼望去，原本晦暗的天空，竟是生生被撕开一个口子。
口子的后面，是一片浩渺无垠的虚空，点点繁星点缀其中。
陡然，三道黑色的枷锁出现在那道口子的虚空中。
仿佛发现了猎物一般，枷锁速度陡然变快，张牙舞爪般从那道口子钻出。
“晃啷，晃啷……”
三道粗壮枷锁，赶在神雷劈落之前，率先发难，冲向封禅台之上的倦天涯。
陡然火光大盛，一只大鸟自高台之上，冲天而起。
“啊，啊……”
清越的鸟啸之声，响天彻地，震人心神。
望着那和螣蛇一般大小的鸟，红璇翎怔怔出神。
“这是玄鸟。”红璇翎喃喃道，怔怔出神。
玄鸟生商的传说，比她所处的时代，还要久远。
那是一个无限接近于太古的时代。
而她的前世，只是远古时代南楚的神女而已。
她在远古时，没有见过真正的玄鸟。
但却从太古流传下来的一些图腾中，见过它的形象。
那些流传下来的形象，和现在眼前这只别无二样。
玄鸟羽毛璀璨，金黄金黄的，如火焰般燃烧一般。
在这些金黄的毛发之中，还有不少黑色的羽毛。
这些黑色羽毛的存在，让它整个身子，不至于光灿灿的一片，多了一丝沉稳。
玄鸟尾羽长拖，犹如流星划破苍穹。
玄鸟和凤凰很像，但却不是凤凰。
因为它身上，比凤凰多出一些黑色的羽毛。
玄鸟张开双翅，足足有百余丈长。
金灿灿的羽毛，将这片晦暗的世界，照得亮如白昼。
玄鸟一出，周围的温度骤然升高。
红璇翎和“神游”的倦天涯，身上都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难怪此山温度比周围的高，原来此山之上，竟是封印着一道玄鸟的残魂。
玄鸟与凤凰并列，都是太古真正的神灵。
“啊，啊……”
玄鸟发出雄浑的鸣叫，冲向虚空之上的枷锁。
“咻，咻，咻……”
三道黑色的枷锁直取倦天涯，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与它无关。
“砰……”
玄鸟径直冲向枷锁，炽热的火焰，仿佛燃尽世间一切邪恶。
在这一击之下，三道枷锁像是被炙烤一般，漆黑的链身登时变得通红。
那样子，就像是被熔炉炼化的生铁一般。
一滴一滴的红色铁水，从虚空中坠落。
红璇翎眼疾手快，双手掐诀，一个青色屏障，陡然将她和倦天涯罩住。
铁水滴在屏障之上时，顺着光幕滑落。
“嗯？此处怎么会有玄鸟？”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那道口子之后的虚空之中传来。
倦天涯心神一滞，这声音，他记得很清楚。
当初在天南镇住宿时，那一晚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在那个梦里，他看到金色的麦田，听到一阵有魔力般的呼唤。
当初的那道声音，和这一道声音，别无二致。
红璇翎听到这阵声音，也是生起一层鸡皮疙瘩。
就连睡在山下不远的螣蛇，也是蓦然睁开眼。
看到山顶火光冲天，螣蛇陷入迷惑，喃喃道：“是什么引动玄鸟出关？”
它不敢上山，就是知道此山封印着玄鸟残魂。
玄鸟性情刚烈，最痛恨的就是邪恶之物。
它虽然自认为不算穷凶极恶之人，但也绝非善类。
当它看到虚空那融化的枷锁，它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枷锁之上，隐隐泛着黑气，甚是阴森。
确认过眼神，都是惹不起的对手。
它灰溜溜转身，向着自己窝的方向，飞回去。
这仇，只能以后再报了。
……
封禅台之上。
玄鸟听到那道苍老，而又隐隐透露着邪恶的声音，再次冲天而起。
“啊，啊……”
它张开巨大的鸟喙，滔天烈火，汹涌而出。
天地间，一片赤红。
火焰翻涌不息，扑向残余的枷锁，带起阵阵热浪和火星。
空气变得扭曲，仿佛都要燃烧了起来。
黑色的枷锁，通体赤红，被融化成铁水，从天空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