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斯利盯着摆满了整张四人桌台面的美味佳肴，一筹莫展。
“就我们两个人吃，未免太铺张浪费了吧。”
陈书生边招呼服务员上清酒，边调侃道：“这怎么是浪费呢，不得盛情款待我的小天才论文导师啊。”
刘斯利没好气且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或许是得益于他前段日子不辞辛苦多次帮忙看论文、提出修改意见，又或许是本就没那么严格，总之陈书生昨天的论文答辩完成得非常顺利。
陈书生率先举杯，“来，今晚不醉不归。”
刘斯利也高兴地举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至少解决了目前燃眉的其中‘一急’。”
“没错，这可是大大的‘一急’。起码不用担心又要拖一年才能毕业了。”
两人同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刘斯利皱着眉吐着舌头，口齿不清地说道：“透明的酒就没有一个是好喝的。”
“我们现在是成年男人了，要学会欣赏这些酒才行。我就觉得挺好喝的。”
陈书生忽然露出一抹坏笑来，“不过也不能怪你，毕竟你还是个未经人事的清纯boY。”
刘斯利差点一口把残余的清酒喷了出来。
他听出来对面这人调戏和炫耀的意味了。
“你小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女朋友了是吧？”
陈书生嘿嘿一笑，前段日子的满面愁容终于有了消散的迹象。
“不过话又说回来，”刘斯利一边用汤匙搅动小炖盅里的鲍鱼海参汤，一边问道，“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你和思琦有什么打算？”
陈书生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我也不知道。”
刘斯利吃惊地看着他，这样的回答完全出乎意料。
这两个同学爱得火热如胶似漆，刘斯利还以为他们必定早早就为未来做好了规划。
陈书生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我是对我和思琦的未来充满期待啊，可是她好像不是这样的。”
刘斯利一副“你继续说”的表情看着他。
“我每次问她毕业以后打算做什么，她都说不知道；问她要不要留在本地，她也是回答得含含糊糊的。
她有时候会让我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规划的未来里面根本就没有我。”
陈书生表情苦涩，忽然觉得杯中的清酒也变得苦苦的。
刘斯利动作娴熟地将手臂般粗大的赖尿虾剥了壳，丢了一只进陈书生的碗中。
他安慰道：“或许思琦自己都还没想好未来应该怎么样呢，这个阶段会觉得迷茫也是很正常的。”
虽然他自己从来不会感到迷茫，但也不妨碍他理解别人的迷茫。
陈书生耸耸肩，“或许吧。不过，不管怎么样，反正我是不会离开思琦的。什么‘毕业季就是分手季’的鬼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即便在确定关系后的两年多时间里，他曾数次提出要带女友回清水镇见见他的父母和妹妹，都被女友一口拒绝了。
“现在还不是见家长的时候。”
女友总是这样告诉他。
他以为女友是在为两人家庭条件和背景的悬殊而感到苦恼和担忧，便不好再坚持。
但他坚信总有一天，在自己的努力和呵护下，女友会满怀安全感、毫无顾虑地跟他回去与他的家人见面。
他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了斗志，又变回了刘斯利熟悉的那个人。
刘斯利备感欣慰的同时，还是忍不住将身上的鸡皮疙瘩抖了抖。
这样肉麻兮兮的陈书生，倒是在与严思琦重逢后才分裂出来的。
不知不觉间，两人都已酒足饭饱，有了几分醉意。
刘斯利伸手盖住杯口，不让陈书生再往他的杯里倒酒。
“你真的决定毕业之后直接回你爸的公司吗？”
陈书生又给自己续上一杯，一口闷下，打着酒嗝说道：
“唔，我原本是想先去外面见识一下锻炼一下的，不过……
不过最近发生这么多事，还是先替我爸分担一下吧。”
原本他费了不少心思才在全国排名靠前的企业——南边集团的校招中得到入职的机会，可是家中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不得不做出抉择。
是留在父亲身边替他分忧解难，还是坚持先自己出去闯荡一番？
他眼睁睁看着父亲为妻子亡故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既要安顿妻子娘家的人，又要安抚悲痛欲绝的女儿，还要一如既往苦心经营公司。
几乎分身乏术。
陈书生没有过多犹豫和考虑便做出了选择，而这样的选择也令他的父亲感到宽慰。
刘斯利面露遗憾，为陈书生感到惋惜，毕竟那是突破重围才获得的机会。
见陈书生又陷入郁郁寡欢中，于是他转移了话题。
“对了，上次组织同学聚会，你是怎么突然想到这事的？”
陈书生搔了搔脸颊，似是在回想，“这个嘛，我一开始也没想过。
就是有一天我跟思琦聊起你，然后就聊到小妮。
她就说好久没见小妮了，还有另外那四个小学同学。看得出来她还挺怀念的。
加上我们小学毕业十周年了，所以我当时就考虑，不如借这个机会大家聚一聚。”
刘斯利眼神微微闪烁一下，没再说什么。
这时，陈书生又拿起了桌面上的烟盒，引来刘斯利一瞥。
“你最近烟瘾也太大了吧，一个钟不到这小半包就没了。思琦没有说你？”
陈书生刚碰到烟蒂的手愣在半空，“她是有说过那么几次让我少抽点烟，但最近我实在太郁闷了。”
刘斯利不经意地说道：“我还以为一般的女生都会讨厌自己的男朋友是个大烟鬼呢。”
“思琦还好吧，不过在我们亲嘴之前她是不准我抽烟的。”
陈书生像是想起什么开心的事，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哎，你不会懂的了，谁让你是单身狗呢。”
自从陈书生成功跻身“有女友相伴”的行列后，调侃孑然一身的刘斯利便成了他乐此不疲的日常习惯。
“我那不叫单身狗，叫孤狼，好吧？”刘斯利不以为意，“没办法，我可不像你这么魅力四射，站着不动就有大把女孩子朝你扑来，简直就是移动的荷尔蒙嘛。”
陈书生不停挥舞着手，“诶打住打住，你少来，我可是对思琦一心一意情有独钟的。”
他忽然话锋一转，“等等，我怎么记得你们班之前有女同学追你呀，后来没发生点什么？”
刘斯利连忙否认道：
“你才别乱说，别凭空毁人女生的清白。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啊对对对，你喜欢的是那种笑起来很阳光很灿烂，又独立又有主见的女生。”
陈书生顿了一下，狡黠一笑，“而且头发还得是奇奇怪怪颜色的。”
刘斯利冷笑一声，面不改色地抄起两根烤羊肉串就往嘴里塞。
对陈书生的戏弄丝毫不予理会。
陈书生伸出一根食指，“不要试图转移话题。你听弟弟一句劝，好好向我学习。
喜欢一个人就要大胆说出来！你要不说，她怎么会知道你喜欢她呢？你们的故事怎么会有美妙的下集呢？”
刘斯利盯着对面这个如同唐僧念经的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再说第N+1次，我对小妮不是你说的那种喜欢。”
陈书生忽然来了劲儿，表情也变得激动起来，“诶诶诶，我可没说那个人是小妮啊，是你自己亲口承认的！”
他摆出一副“我都懂”的架势，继续说道：“你啊，当局者迷。
你如果不喜欢她，能每年大老远的坐个又破又烂的绿皮火车哐当哐当跑去传大找她？
这位同志，别告诉我你是代表我们友谊街的父老乡亲去送温暖啊。”
刘斯利被气笑了。
他既无法否认，也无法承认，便懒得再争辩。
“前几天池警官找我回别墅做案件重演，也让莫姨去了。”
陈书生一听到有关案件的话，表情顿时僵住了。
他一脸疑惑，“咦？奇怪了……找莫姨我还能理解，找你是干嘛……”
怎么就没找他？
刘斯利歪了歪脑袋，“可能是觉得我记性比较好吧。”
“嘿，真是没想到，你这龟毛破习惯还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
陈书生啧啧称奇。
不过，他对此的确毫无异议。
即便相识多年，对于眼前这个发小超乎常人的记忆力和对时间的敏感性，他仍时常会感到叹服不已。
刘斯利坐直了身子，进入他这次赴约的正题。
“那天莫姨回想起了张姨应该有服用鱼油的习惯，关于这个，你了解吗？”
昨晚接近凌晨时分，池星星给他打了电话。
他由此得知，警方从死者部分胃容物中检测出了非常微量的鱼油成分，与案发现场床头柜内存放的那罐鱼油成分一致。
于是，他迫不及待就在今天赴了陈书生的约。
陈书生思索片刻后答道：“鱼油吗……这个我还真不清楚。
我爸倒是吃了好几年了。他前些年体检时发现血脂和血压有些异常，后来是钟医生推荐他吃鱼油的……
你意思是，警察怀疑阿姨吃了鱼油才……被毒死的？”
陈书生的话令刘斯利生出了一股不安情绪，他极力压制。
“还不清楚……那你知道叔叔吃的鱼油是哪来的吗？”
“知道啊，”陈书生不假思索地答道，“基本上都是我买的，让国外的朋友代购。”
“他每天都会吃？”
“我想应该是的。反正当初钟医生是这么交代的，不过偶尔也可能会忘记吧。
鱼油这种保健品，多一颗少一颗也影响不大。”
“那他是把鱼油放在哪里？”
“应该办公室和房间都有吧。”
刘斯利不露声色地观察陈书生的表情。
“那除了你和钟医生，还有谁知道叔叔有这个习惯？”
陈书生皱着眉苦思冥想。
“阿姨应该知道，莫姨和书婳的话就不……”
他的话戛然而止。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画面来。
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也知晓他的父亲有服用鱼油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