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池星星和陆垚约在师大的第一饭堂碰头，顺便把晚饭问题解决。
看着陆垚盘子里堆叠如小山丘的肉和菜，池星星目瞪口呆。
又看了一眼自己盘子里少得可怜的几块鸡肉，感叹年轻人胃口就是好。
炎热的天气令他毫无食欲，矿泉水倒是灌了不少。
他笑着摇头道：“你这跟饿鬼投胎也没什么两样了。”
陆垚呼哧呼哧往嘴里扒饭，含糊道：“星哥请客嘛，那我得给足面子。”
池星星喝了一口汽水，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今天战绩如何？”
“哦，感觉没什么异常的。”
陆垚将饭菜咽下，又说道：
“她的宿舍你不是说先不去嘛，所以我在宿舍楼下还有附近，以及饭堂、球场什么的，能去的都去过了。
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池星星一脸狐疑，“你去球场干嘛？她看上去像是会打球或踢球的人吗？”
“嗐，那不是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嘛。说不定她去看过别人打球呢，比如她男朋友。”
池星星点点头，“也不一定非得是什么大事。看到的、听到的，有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陆垚想了一下，“倒是有那么一件……不过我觉得也算不上特别吧。”
池星星眼睛一瞪，“什么事？一个大男人说话老跟挤牙膏似得。”
陆垚撇撇嘴，“我在好几个地方看到一个公告，诶，就这个饭堂正门宣传栏那儿就有一张。
公告的大概意思就是最近学校有很多流浪猫被有毒猫粮毒死，呼吁大家不要伤害小猫咪。”
“有毒的猫粮……”
池星星喃喃重复陆垚的话，随后撂下一句“你赶紧吃，我去看看”就站起身来离开座位。
从饭堂正门出去往右拐就是学生宿舍区。
他轻易就找到了陆垚所述宣传栏。
宣传栏上贴满公告和宣传海报等尺寸大小不一的纸张。
池星星快速扫了一眼，目光锁定在一张以卡通猫咪形象为底色的A4纸大小的公告单上。
公告上的内容与陆垚所说基本一致。
具体来说，公告先是描述校园内过去几个月时间发生的多起流浪猫被毒死事件。
其次是提出倡议。假若有人受流浪猫不良影响或看到有人蓄意给流浪猫投毒，可致电公告单上的电话进行处理。
落款时间是今年的四月初，也就是上上个月发的公告。
落款人为“师大喵星人保护组织”。
他手指点着脸颊作思考状，还未理出思绪，便看见陆垚一边抹嘴一边朝他跑了过来。
“星哥，没错，就是这个公告。”
陆垚指着他正对着的位置，“这个会不会跟我们的调查有关？”
他没有作声，四下张望道：“这校园连鬼影都没几个，能找谁问问这事。”
“要不先打这上面的电话问问看？”
他摇了摇头，“刚打了两遍了，没人接。估计是已经放假回家，看见陌生号码就不接了。”
“这样啊。”
陆垚挠挠头。
忽然灵光一闪，他掏出手机快速操作起来。
“星哥你看，果然搜到有！”
他略显兴奋地把手机递给池星星。
池星星接过一看，只见手机上显示通过搜索“猫”的关键字出现的界面。
那些文字和图片看上去似乎是跟眼前这份公告有关。
“这是什么？”
“师大的‘树洞’啊，以前我们刚上大学的时候，可流行这个了。
不过后来差不多毕业那会儿大家就基本不怎么玩了，没想到师大居然还保留下来了。”
陆垚越说越激动，看着旁边的人仍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继续解释道：
“就是大家可以通过自己个人的微博账号然后再去登陆或关联那个公共账号，再以公共账号发布内容。
师大的公共账号就是这个‘师大虫洞’，‘师大虫洞’也就是师大的‘树洞’。
这么说吧，你可以把我说的‘树洞’理解为有人提供了一个公共的信箱，大家可以匿名把想说的话都投进去。
发布以后大家都能看到，但谁也不知道那些话是谁说的。”
池星星蹙眉，费了一点时间才明白过来陆垚七拐八弯的解释。
原来此“树洞”非彼“树洞”。
他不禁感慨自己果然与年轻人的时代脱钩了。
“也就是说，虽然发布人看上去都是师大虫洞，但实际上这里面发的信息，都是不同人所为？”
陆垚欣慰地点点头，打了个响指。
池星星露出赞许的神情，目光重新回到手机屏幕上。
搜索到的微博内容是按照发布时间由近及远进行显示的，最上面的一条是十几天前发布的。
——“最近两个月都没有再发生猫咪被毒死事件，小猫咪们安全啦，祝暑假快乐！”
配图大概是从学校某个角落拍到的三只年幼的流浪猫。
3月15日——“今天下课后在教学楼5栋的架空层又发现一只惨死的猫咪，太可怜了。昨天下午放学的时候看它还好好的。”
配图是一只看上去四肢僵硬的黑白相间条纹的猫。
3月2日——“谁这么狠心，给小猫投毒，小心午夜梦回被冤鬼缠身。”
配图也是猫，不过是一张猫头的特写。猫的眼睛圆睁，看上去已了无生气，嘴边是棕黑色的呕吐物。
再往下拉，二月份也有两条类似消息，再往后就没有了。
池星星沉吟道：“这么说的话，流浪猫被毒死事件基本集中在今年的二月和三月份发生。”
“星哥，要查吗？”
看到他点头，陆垚露出绝望的神情。
“如果要查是谁投放毒猫粮的话，那就只能查看监控了。但是茫茫的监控海洋，我们要怎么捞？”
他摆手安抚道：“先别急，你先睁大眼睛看看这条。”
他将3月15日发布的微博指给陆垚看。
陆垚盯着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地拍拍脑袋。
“对哦，这里有时间和地点，那我们可以先查查看这个事件有没有异常的地方。”
“走吧，去保卫处。”
两人蹬着单车从生活区又到了教学区保卫处。
当他们出示证件时，两名值班人员的神色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待他们表明来意后，只听见其中一位嘀咕道：
“现在警察都这么不容易了吗？连流浪猫都得管。”
因不确定发布该条信息的学生所述前一天下午下课时间是几点，故池星星只好让值班人员将3月14日中午十二点之后所能拍到教学楼5栋架空层的录像都调了出来。
值班人员表示共有两枚摄像头可以拍到该处。
其中一枚正对架空层；另一枚则是安装在路边，能够拍到架空层的一部分。
池星星抹了把脸，指挥陆垚分工合作。
墙上的时钟嘀嗒转动，时间悄无声息地溜走。
接近凌晨时分的保卫处，陷入一片寂静无声之中。
值班人员在工位上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大概是碍于警察在场的原因，不好跟平常那样直接躺下呼呼大睡。
坐在另一侧桌子前的池星星和陆垚不时揉揉眼睛、甩甩头又重新把目光投向屏幕，全神贯注盯着屏幕中来来往往的学生。
偶尔看到有走到角落接近流浪猫的学生，便会取消快进，将脸进一步凑近屏幕，生怕错看漏看任何可能有用的画面。
忽然，陆垚“啊”了一声，拉了拉旁边池星星的胳膊，低声道：“星哥你看看这两个人。”
池星星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倾过身子看向陆垚按下暂停的画面。
路边的摄像头拍到一对男女手牵手在路上走着。
他示意陆垚继续播放。
随后画面中那对男女从教学楼5栋的侧边拐了进去，往流浪猫聚集的角落走去。
当时已有几名学生围绕着流浪猫席地而坐，看他们的动作像是在准备投喂的食物。
那对男女站在一旁观看了一会。
女生从书包拿出了什么东西，蹲下身去放到铺在地面的纸板上。
旋即，女生就挽着男生的胳膊离开了。两人并没有作过多停留。
或许是因为那些流浪猫已被上一批学生喂饱了，短时间内并没有小猫去吃女生留下的东西。
直到晚上六点半，投喂的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了。
彼时流浪猫仍相安无事，懒散地躺在边上。
池星星把正对教学楼5栋架空层的录像时间往后拉，到陆垚捕捉到那对男女出现的时间，换个视角重看一遍。
在他的屏幕中，可以清晰看到那对男女的模样。
随后两人又按下加速键。
十六倍速下的画面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没再看到有人靠近流浪猫的角落，流浪猫也并无异样。
直到半夜3点23分时，画面中有一只流浪猫走到纸板前，似乎吃了几口纸板上的东西，后又回到角落里。
过了一会儿，那只流浪猫开始出现异常的表现。
架空层蹭着旁边路灯的照明，角落里光线昏暗。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能看到画面中的那只流浪猫侧身躺在地板上，躯体和四肢开始抽搐。
旁边的流浪猫们似乎受到了惊动，有些迅速跳出围墙远离此地，有些则趴在原地抬起头像是在看那只猫。
不一会儿，那只猫不再挣扎，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定格在地板上。
之后的几个小时内，那只猫仍一动不动。
不论多少倍速，它都像是一张照片般毫无变化。
直到监控画面中天色微亮时，才又出现一个人影。
在距离那只猫大约五六米远处，出现了一名身着白色长裙的长发女子。
女子的脚尖朝着那只猫的方向，却并未上前，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注视良久。
通过并不十分高清的画面，池星星似乎看见女子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缓缓挂上一抹诡异的微笑。
那是白天时那对情侣中的女生。
他轻叹一口气，抬起头与陆垚相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