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池星星的办公室仍灯火通明。
池星星拉上窗户，将外面“吱唧吱唧”此起彼伏的一片蟋蟀鸣声与自己隔绝开来。
他顺势捶了捶发酸的腰部，一边打呵欠一边伸懒腰。
回到座位上，他伸手揩了揩眼角的泪水，打开刚才收到李一宏发给他的报告和录音文件。
十五分钟前，李一宏打视频电话向他汇报情况。
汇报完毕后，他问一旁昏昏欲睡的宋小凡有没有什么想要补充的。
那小子立刻精神抖擞起来，迫不及待向他讲述当晚惊心动魄险象迭生堪比卧底的情形，那绘声绘色的描述令他着实捏了一把冷汗。
“老李、小凡，干得不错，但务必时刻记得要万事小心，随机应变。
早点休息吧，这几天辛苦了。”
“是，池队！”手机屏幕中的两人异口同声地高声应答道。
池星星点开还未来得及整理和处理的录音原文件，按下播放按钮，先是传来一阵“沙沙”、“哗啦”的杂音，然后就是长久的静默。
池星星双手交叉枕在后脑勺下方，仰躺在办公椅上，忍不住呵欠连连。
在几个小时前，陈可适与远在外地的一个神秘男子在当地五星级酒店的特级温泉包间碰头。
按下播放键大约五分钟后，电脑中终于传出有人说话的声音。
只消听几句，他便已分清两人身份。
神秘男子：“实在太不像话了，给我派了这么个慌里慌张毛都还没长齐的愣头青。”
陈可适：“（笑）别说是愣头青，就算是那油腔滑调的经理也会被你这架势吓出尿来。”
神秘男子：“老陈，说说吧，下一批货是怎么回事？”
陈可适：“龙叔（音），我之前给您捎过口信，猎人正在盯着我。”
神秘男子：“那这得到什么时候？而且他们是因为你老婆被杀才盯你，对我们这个影响不大吧？”
陈可适：“还不知道，但是最近肯定不行，万一一不小心走漏风声，你我都得玩完。”
神秘男子：“（叹气）这也不是个办法。我告诉你，老马那边催得急，不给他送货过去，我们投资的那些产品就别想着能出海关了。”
陈可适：“大不了那批产品都不要了，当是扔进海里了。您那部分损失，我会想办法补偿的。”
神秘男子：“（语气激动）补偿？你现在跟我说补偿？这是问题的关键点吗？这次要是搞砸了，以后你可就别想要他能帮我们了，说不定这家伙以为我们耍猴玩呢。”
陈可适：“让老夏那边帮我们说两句应该能行吧？”
神秘男子：“老夏那边你也别指望了，他前些天突然跟我说要金盆洗手，不干了。”
然后又是一阵静默，只传来一声不知属于谁的叹气声。
陈可适：“行吧，我会想办法的。最近的确已经物色到有新货了，怎么运送我再琢磨琢磨。”
神秘男子：“行，那还是按老规矩办。对了，你老婆到底是给谁杀的？”
陈可适：“看新闻报道了吗？”
神秘男子：“嗯。不过那上面也没详细说，我打听了一下，据说那是个年轻的姑娘？”
陈可适：“是我儿子的女朋友。”
神秘男子：“这……”
陈可适：“原因还不明，大概是为了我儿子吧。”
神秘男子：“那凶手既然都找到了，猎人为什么还盯你？”
陈可适：“这个我也不清楚。”
神秘男子：“你不是跟老斑鸠（音）熟吗？找老斑鸠问问情况吧。”
陈可适：“嗯。”
神秘男子：“那说好了，下一批货，十五月老地方。”
陈可适：“（叹息）知道了。”
……
池星星点了一支烟，在烟雾缭绕中再次点击播放键。
“十五月？难道是口误？”他喃喃自语。
不过两人在交谈中，使用了许多暗语和代号，即便有外人在现场，估计也是难以听懂。
他对此并不感到惊讶，这是很多犯罪分子的惯用伎俩，为的就是降低被跟踪或窃听而导致秘密泄露的风险。
他终于睡意全无，一边转动打火机，一边盯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音频声波，渐渐出神。
根据宋小凡的描述，在听录音的时候，池星星的脑海中隐约浮现出几年前见到的那个线人身上的文身图案。
那也是看上去像是一个狮子头的图案。
大约六年前，当时他在侦办一件发生在观山镇的“6·30斗殴致死案”。
说起来也就是严思琦当年举家搬迁去到的地方，也是当年本市开展扫黑除恶专项行动的重点区域。
现场被蓄意破坏殆尽，现场勘验人员无法获得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加上案发现场周边环境混乱，社会关系复杂，使得周边竟无一人表示有目睹动静如此之大的群架斗殴事件。
警方束手无策，池星星作为当时的专案组副队长，只好另辟蹊径，找到多年前发展的线人老鬼。
老鬼在当时的三年前出狱，是在池星星的牵线搭桥和一番保证下，才有一家汽修厂愿意破例雇佣他这个刑满释放的有前科的人员。
老鬼对此一直心怀感激。
“6·30斗殴致死案”便是在老鬼的暗中协助下，取得了重大的突破。
老鬼曾是当地最大帮派“山王会”的成员，常年混迹于观山镇，混到中层阶级时因犯事被捕入狱。
出狱后尽管老鬼已经改过自新，不再留恋帮派生涯，但与当初的部分小弟仍保持联系。
在老鬼的明察暗访下，获得重要证据和证言，对案件的侦破起到重要作用。
老鬼当时为了给池星星提供线报，将他约在隔壁镇的一个汗蒸房。
两人一边汗蒸，一边交谈，池星星就是在那时，看到老鬼裸露的上身，右边胸口的位置文有一只像是狮头的图案。
不过当时他并未在意，私以为帮派成员都好这口，便没有详细询问关于文身的来历。
看来，是时候要去会一会老鬼了。
池星星抱着双臂，将双腿搭在办公桌上，同时身子往后一靠，眼睛一闭，强迫自己将大脑关机，进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