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星星一边目视前方留意路况，一边在脑海中整理过去一周调查获得的线索。
此刻，他正驾驶着那台刮痕渐长的白色小汽车在国道上驰骋。
副驾驶座上坐着的是特意赶回清水镇的刘斯利。
他们准备前往白晓芙的家——这个池星星已经近两个月没有踏足的地方。
过去的十余年来，他从未试过将白晓芙的失踪案连续搁置这么长的时间。
刘斯利答应他一同前去拜访，而作为交换条件，他则需要接受林妮塔，那个别墅案的亲历者、名单案的相关人员的采访。
一想到待会又要见到白父和白母那满是不耐却又不得不极力掩饰的双眼，他就生出一股无名怒火来。
他脚下一使劲，车子猛地加速向前疾驰。
十二年前，在白晓芙失踪几个月后，寻女无果的白父和白母辞去了原来的工作，并搬到了清水镇更繁荣、人流更密集的中心地段。
说起来，在被圈出的十三名女性中，失踪的白晓芙是唯一一个家还留在清水镇的。
对于白晓芙父母的搬家行为，他曾经感到很费解。
难道他们不担心要是有天失踪的女儿回来了，却找不到他们的话该怎么办？
那时候他不忍提出质疑，以为他们是因为心灰意冷，或是不想留在故地睹物思人才做出如此令人诧异的举动。
如今回过头再看，或许当初驱使他们作出那些选择的原因另有隐情。
池星星把车停在路边咪表收费的停车位上。距离白晓芙父母开的便利店只有不到三十米的距离。
他远远望着那红底白字的招牌，心里默默计算着。
他们加盟开的这家店，有多少年了呢……
女儿失踪后不到一年，他们就开始自己做起了小生意。
算起来，已经超过十年了。
这十年多时间里，他能够看在眼里的，是夫妇俩几乎全年无休全心全意经营着这家店，甚至连吃住都在店里。
他们用经营便利店赚来的钱额外购置了镇中心地段的房产和b级轿车，为他们的儿子提供良好的居住和教育条件。
抛开女儿失踪这件事来看，他们称得上是勤勤恳恳有责任心的父母。
“叮咚——欢迎光临——”
便利店门口安装的“欢迎光临感应器”首先跟池星星两人打了招呼。
正在制作熟食的男人，以及正在收银台前坐着的女人同时抬起头来。
夫妻俩热情讨好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我可真是太不受待见了。
池星星微微一笑，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池、池警官，两位警官，那个，好久不见了啊。”
白父自然而然地以为刘斯利也是警察，率先和他们打起了招呼。
白母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来。
“给我来包烟，照旧。”
池星星看上去就像是常来帮衬的熟客。
刘斯利环视室内，朝立着成排冰箱的位置走去。
“星哥，你喝什么？”
他的目光在一片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的饮品中扫过，最后落在一瓶“无糖茉莉乌龙茶”上。
“矿泉水就行。”
于是他又挑了一瓶曾经见池星星喝过的那个牌子的矿泉水。
结账时，白母朝池星星微笑着说了句“多谢惠顾”。
这次的笑容显得自然多了。
刘斯利心想，平时结账时她大概就是这样礼貌而亲切地对顾客微笑的吧。
池星星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半瓶水后，直接进入正题。
他来回看了看手头上似乎在各自忙碌，不愿过多搭理他们的夫妻俩，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最近比较忙，好久没来了。这段时间，有没有小芙的消息？”
最初那几年他还会直呼白晓芙其名。到后来，不知为何，他对只见过一次面的白晓芙却有种如同妹妹般的熟悉感，便开始称她为“小芙”。
还是白父回答：“没有，跟以前那么多年一样，什么消息都没有。”
夫妻俩面不改色，仿佛是在说“我们今天中午吃的是某某菜”那般寻常。
池星星早有预料，只是平静地点点头。
随即他抬起头，又左右张望一番，似是在打量这家店。
“这店你们开了也有十年了吧，生意还不错吧？”
白母转动眼球，迅速地瞟了他一眼，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或许是因为他从来不会像这般和他们拉家常，以往每次来都是聊他们女儿的事。
白父这时已经不在熟食台前，而是将刚刚搬到角落里的几个箱子，又搬回原处。他咧了咧嘴，答道：
“还可以，就是养家糊口罢了……”
“挺好的。债务早都还清了吧？”
池星星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夫妻俩不由得一愣，似乎没听明白。
“就是当年盘下这家店的钱啊，你们不是说是找亲戚借的吗？”
他微笑着提醒道。
夫妻俩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啊，你说那个啊。已、已经还清了。”白父吞吞吐吐地敷衍道。
池星星眉毛一扬，没再说什么。
他朝刘斯利递了个眼色。
刘斯利会意地轻轻点头，身子稍稍往前倾。
“两位，我想请问白晓芙的奶奶、外婆，又或者其他亲属当中，是否有一名被别人称呼为'金花婆婆'的女性？相似发音的也可以。”
白母用困惑的眼神看着池星星。
池星星这才想起还没给他们做介绍。
“这位是和我一起调查失踪案的，姓刘。他手上有与白晓芙可能有关的线索。”他含糊地简单介绍道。
夫妻俩吃了一惊，没想到池星星这次不仅带了新人来，还带了新线索。
刘斯利似是解释般继续道：
“是这样的，一名目击者表示多年前有个老人在看白晓芙的寻人启事时，说出了白晓芙是‘金花婆婆’的侄孙女或孙女之类的话。
但目前有且只有这些信息。”
那名目击者便是他自己。
“那个老人呢？”白母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实话实说，“情况有些复杂，目前还没找到。”
白母露出狐疑的目光，“‘金花婆婆’？我想想……没听说过有谁是叫这个名字的——喂！你那边亲戚有没有？”
她转过头去问丈夫，语气不佳。
白父这才暂停搬运箱子的动作，微微站直身子，答道：“没有、也没有。”
“这样啊。”刘斯利一脸遗憾。
他与池星星四目交会。
看来，目前关于追查这条线索的唯一办法，就是找到当年那个老人。
可是，人海茫茫，又该从何找起……
刘斯利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