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星星在傅大福讲述十二年前的往事时，全程一言不发，托腮聆听。
刘斯利看不出他脸上有任何表情，但可以想象，他必定是在极力克制情绪。
“警察同志，就、就这些了，我和金花婆婆还有小珊的相处时间不是很长，我大概就记得这么多了。”
傅大福的目光满是询问的意味，“那个，我想问问，你们是现在还在找小珊吗？”
池星星像是为了让自己打起精神来般，抹了一把脸，又把双手撑在膝盖上。
“嗯，找了十二年了。”
傅大福难以想象地睁大了眼，“也就是说，我见到小珊那会儿，她刚失踪？”
池星星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是谁在找小珊？金花婆婆不是她的……难道……”
一个猜测让傅大福惊讶得连话都说不清了。
“难道金花婆婆是、是人贩子？”
专门诱拐智力低下的孩子？
但是，金花婆婆一个女人，诱拐小女孩的目的何在呢？
还好吃好住费尽心思地照顾女孩，这样的诱拐，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况且，他能感受到，金花婆婆对小珊的疼爱是实实在在的，而小珊对金花婆婆的信任和依赖则更不可能是演出来的。
池星星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金花婆婆，她是长什么样子的？面部有没有什么明显特征？”
傅大福沉吟道：“她长得还挺……”
说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在我们老头儿眼里，金花婆婆算是比较清秀的了。只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只不过她的右边眼睛下面有一道疤，差不多有小拇指那么粗，听她说好像是很久以前上山砍柴的时候不小心给树枝划开了一道口子。”
“果然如此。”
池星星不假思索的应声令傅大福和刘斯利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地朝他望了过去。
他简略地解释道：“没什么，可能是一个旧相识。”
旋即，他又问道：“您确定见到的那个女孩，小珊，她的身材是微胖的吗？”
他的脑海中再次闪过白晓芙躺在医院病床上的身影。
当时他无法看见白色被子下的女孩身形，但光从露在被子外的手臂来看，女孩应是比较瘦小的身材。
加之后来为了制作寻人启事，他曾详细询问过白晓芙的父母，但夫妻俩给出的女孩身高体重的数据也是含含糊糊的，似乎是平日里并没有太过在意。
最终落在寻人启事上的是身高不到1.6米，体重约85斤。
傅大福咂了咂嘴，歪着头说道：“我感觉像是微胖，怎么说呢，看上去应该是有一百一二十斤那样。”
身高不足一米六，体重一百一十至二十斤，这的确可以算得上“微胖”的范畴。
可是，为何会与白晓芙的体重相差如此之大？
按照刘斯利的说法，在公告栏前见到傅大福的时间是十二年前的秋去冬来之际，也就是白晓芙失踪的两三个月后。
短短的两三个月时间，真的会让一个常年瘦小的女孩，体重一下增加三四十斤吗？
难道，那个叫“小珊”的女孩，确实只是恰好和白晓芙长得很像？
可是，金花婆婆右眼下方的疤痕，与他记忆中那个人的脸又怎么会高度重合？
池星星忽然眼睛一亮。
对了，有件事他必须要去确认一下。
“老人家，非常感谢您提供的宝贵信息。以后若有需要的话，可能还要再麻烦您。”
他向傅大福低头致意。
傅大福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需要的话到救助站找我就行，我应该不会再挪地方了。”
池星星侧首看了看放在手边的矿泉水瓶，又看了看刘斯利手上的，眉头微微一皱。
刘斯利立马反应过来，将自己手上那瓶尚未开封的水递给了傅大福。
“您喝点水吧，天气太热了。”
眼角余光瞥见池星星正咕嘟咕嘟三两下把剩下的半瓶水一饮而尽，然后将空瓶子塞进傅大福的蛇皮袋中。
傅大福手忙脚乱，一边要辞谢刘斯利递过来的水，一边还要推托池星星塞过来的空瓶子。
“老人家，走吧，我们请您吃饭，呃，这个时间吃晚饭可能还有点早，去吃下午茶也行。”
池星星说着就轻轻拉了拉傅大福的胳膊。
傅大福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警察同志，你们不用客气，我也没帮什么忙。”
池星星目光灼灼地说道：“不，您帮了我们大忙。”
意识到傅大福确实非假意推辞后，池星星也不再勉强，再三向他道谢后准备离去。
刘斯利低头看了看他穿着人字拖的双脚，用诚恳的口吻说道：
“老大爷，您脚部的这种情况，不太适合长时间穿人字拖，可以的话，最好去治疗一下。”
话一出口，刘斯利的脸微微一红。此刻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自己这番话饱含的“初入红尘不知人间疾苦”的意味。
要是有条件，眼前这个老人也不至于放任拇外翻畸形等疾病不管，任由其野蛮生长愈发严重。
傅大福也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黑黢黢的双脚，下意识地蠕动着脚趾。
他憨厚一笑，“我还以为我这样的脚趾，更适合穿人字拖呢。谢谢你的提醒啊，警察同志。”
刘斯利抿了抿嘴，露出一个难为情的微笑。
别过傅大福后，池星星和刘斯利几乎是半走半跑着返回停车的地方。
“星哥，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去找金花婆婆？你是不是认识她？”刘斯利喘着粗气问。
池星星边启动车子，边敷衍道：“这会儿还不知道她在哪里。”
看他皱着眉似乎在苦想，刘斯利也就识趣地闭上了嘴。
池星星没有使用导航，径直开车向前疾驰，刘斯利暗暗猜测接下来的目的地。
不管是去哪里，都必定与金花婆婆有关。
十多分钟后，车子停在了清水镇派出所外。
池星星这时才想起来应该先打个电话，于是掏出了手机。
几秒后，电话接通了，他直截了当地说明情况道：
“老周，在不在所里？ 我有点事想找你——行，两分钟后到你办公室。”
刘斯利隐约猜到电话那头，池星星的老熟人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