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醒来，丹锦首先看到的是，大人那圆溜溜的大眼睛，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
丹锦猛地坐起，浑身又是一身虚汗，衣裳湿漉漉地贴在后背，令人不浑身不适。
窗外头亮堂堂的，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但是按照寒夜中逐渐缩短的日头算，应当到了晌午。
一想到这里，丹锦自责不已。
她知道大人不过是婴儿之躯，想起以前自己家的妹妹弟弟，一天要吃上好几顿母乳。
主要是大人不会哭喊……
不，怎么可以怪大人呢！大人还只是一个宝宝！
虽然看着厉害了一些……
“我这就给大人准备羊乳！”
“不急，我已经让店小二送来了。”
小触手动了动，指着桌子上放着的壶。
“我这就给您喂！”
“没事，我已经吃过了。”
丹锦一时愣住，“您是怎么吃的？”
“我妈……”小触手尖端口器发出的声音顿了顿，“我……像你昨天那样，用勺子一口口喂的。”
小触手卷过碗与勺，比划了一个喂食的动作。
丹锦恍然，好半晌才挤出一句：“大人着实厉害……”
也是，大人这东西厉害得很，能打架，又怎么不能照顾奶娃娃？
丹锦越看越是敬畏。
柳笙被她这灼热的目光看得不禁面色微红，神色也不禁扭捏起来。
“记得吃饼子。”
柳笙赶紧转移话题，触手指了指桌上已经凉了的青稞饼和酥油茶。
丹锦点点头，坐在桌边满怀感激地吃着大人为自己准备的早饭。
“对了，咱们得找个别的地方落脚，不能一直待在雪山脚下。”柳笙又说道。
丹锦对于大人的话当然没有异议。
她歇过一晚，体力也恢复了大半。
本来她从小常年劳作，身体算是相当健壮，只是挨了一顿打身受重伤，如此一来，就算再健壮的身子也是病来如山倒。
还好吃了那颗什么金刚丹本就恢复了大半，还有大人给她灌注的灵气，再卸下担惊受怕的心休息一晚，恢复得倒是迅速。
总算可以再度启程。
再想到雪山那两位上师的死，当然是及早远离为妙。
只是天地之大，她竟然不知道去往何处。
见丹锦一时茫然，柳笙出言问道：“你家在哪儿？”
丹锦愣了愣，说道：“不远，就在雪山脚下的阿日苏草原。”
随即她睫毛垂下，掩饰眼中的灰暗。
“不过……那里已经被深渊之海给吞没了。”
小触手里传来一声似叹似息的低响。
又问：“雪山之下，你知道哪里还没有被淹没的吗？”
丹锦摇了摇头。
“上山一年，我也不大清楚。”
“不过，我可以出门打听一下。”
柳笙小小的脑袋微微一点，旁边的触手嘶嘶发声：“记得包好你的脸。”
“明白。”丹锦点点头。
丹锦裹好衣物，独自踏出房门去探消息。
丹锦本来还想带大人一起出去，总觉得留一个婴孩独在房中有些违背常理。
但却被劝住了。
“我自己在这里不怕，倒是你，小心一些。”
随后柳笙还分了一段小触手，一点点钻入丹锦心口。
丹锦没有排斥，反而眼中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
“去吧，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它可以救你一命，解决不了的话，赶紧回来找我。”
如此，丹锦才放下心来。
丹锦刚刚离开，小触手便远远一伸，将门闩扣上。
柳笙小小的身体被一根根触手扶起，勉强摆成一个打坐的姿势。
一路上，她都在钻研《胎神经》和《灵胎修行录》这两本经书。
从度延上师身上也同样翻出了这两本经书。
但最终都被柳笙留在了雪山之上。
一拿着这经书，总觉得有种缥缈的气机笼罩在身上，虽然只是若有若无的感觉，但也让她知道这个经书拿着烫手。
【这个胎神还真的不简单。】
【也可能是因为同为神格之体，虽然你不是本体降临，但有那一抹气息在，总有种地盘被入侵的不适感。】
“世界”低配版在她脑海里轻声提示。
【也许是，生了警惕。】
柳笙点点头，继续思考起这两本经书。
对于《胎神经》，她大致了解一下就知道，也是类似于神书这样的“启示录”——讲述胎神如何诞生于混沌之间，象征着“生与死”的循环法则，又教导世人如何祭拜、聆听神谕，甚至提及轮回转世之道。
虽然这本书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用处，但是起码可以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胎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看了以后也明白，为什么在这个世界里，雪山具有凌驾于一切之上的超然地位——
因为只有雪山可以接引灵胎，并且引导他们重新走上修行之路。
所谓灵胎，便是胎神在世间的分身，降世历劫，也为行走于天地之间以护佑生民，所以颇得世人崇敬。
灵胎降世后，得雪山发现，便可接引到山上。一旦确认其灵胎之姿，便成了灵童。
灵童修行至炼气期便可为上师，上师修炼至金丹期可为法师，法师中承担雪山事务者，可为护法。
而看上丹锦的那个，正是所有护法之首的“大护法”。
可想而知其修为之恐怖。
更上者，便是统领雪山、最接近胎神的大法王。
对于大法王来说，只要这一世修行圆满，即可回归胎神，重登神位。
而对于其他上师来说，有可能这一世修行还不足以圆满成神，那便要通过一世世转世重生，成为灵胎再入雪山修行。
那本《灵胎修行录》正是灵胎的修行法门，还包括杂录篇——各种法器祭练之法与仪式、仪轨。
对于柳笙来说，这一本才是她最为需要的。
她想要操控那位赤拓上师的时候就发现，他体内的灵气，似乎和周围游离的这些灵气粒子并不相同，而是一种精炼甚至糅合过的灵气。
也就是这种特殊的灵气，导致她无法像是给丹锦输入灵气一样，温养那具躯壳。
而且似乎就是因为所谓的转世，那具尸身已不是灵胎之体，因此以极快的速度腐化。
若非如此，柳笙原本还想借赤拓这副“外壳”在雪山继续行走。
只可惜，她这个身体太弱了，而且需要时时喂养。在雪山那种不缺乏金丹甚至元婴的地方，而且还有那虚空中的存在时时盯着，她根本不可能安然成长。
所以只能迂回，徐徐图之。
而这个《灵胎修行录》正是其中关键。
柳笙合上眼睛，这般盘算着。